卻見白衣男子抬起頭來,目光清漠地道,“飛云宮即可,韓經(jīng)年,便攪擾陛下了?!?br/> 白衣男子,自稱經(jīng)年。
景元帝大喜,連連點頭,“不攪擾不攪擾,國師能住進宮來,是我的大幸……”
話沒說完,就見李全德從外頭弓著腰走進來,行了個禮,“陛下,九公主跟前伺候的人求見?!?br/>
坐著的韓經(jīng)年握著念珠的手頓了下,接著又轉(zhuǎn)動起來。
景元帝疑惑地扭頭看去,“是什么事?”
李全德賠著小心道,“是九公主的乳母,說是給陛下送蜜水來了?!?br/> 景元帝頓時想起方才宮宴時,小丫頭在自己耳旁說的悄悄話。
笑著搖頭,擺手,“吩咐個宮女不就成了?怎地還讓乳母走一趟?讓她進來?!?br/> 說著,又對韓經(jīng)年笑道,“國師也知,今日正是前陣子朕讓您批命的那個九丫頭的成人之禮,席上喝多了酒,她知曉朕不愛那醒酒湯的味兒,特意準備了蜜水,真是長大了啊,如今都會心疼人了……”
這邊景元帝語帶悵然地夸贊著自己女兒,對面坐著的韓經(jīng)年卻只是垂著眸,安靜地轉(zhuǎn)著手里的念珠,仿佛什么也沒聽到。
正說著。
馬劉氏和紅杏走了進來,跪地行大禮。
“皇,皇上萬福金安?!?br/> 紅杏舉起蜜水,馬劉氏已經(jīng)抖了起來。
景元帝一眼就看出不對勁,笑意斂下,掃了眼旁邊的李全德,“怎么回事?”
李全德笑著躬了躬身,上前兩步,低聲將事情三言
兩語說清了。
景元帝心下想了想夏晚安將人送到自己這兒來的意思。
瞧著那嚇得直發(fā)抖的馬劉氏,神色微沉,“這解酒的蜜水是晚安自己配的方子,加了葛花,旁人一看便明,你為何卻要故意喝了?”
“奴,奴婢不敢?。≌娴氖恰瘪R劉氏嚇得舌頭都打結(jié)了,只顧一個勁地磕頭,砸的地毯砰砰響。
還是旁邊的紅杏伏在地上道,“陛下恕罪,公主氣惱媽媽擅自喝了給陛下準備的蜜水,卻也知曉媽媽是無心之過,故而特意吩咐媽媽到陛下跟前請罪,請陛下息怒。”
旁邊,轉(zhuǎn)著念珠的韓經(jīng)年似是無意地朝伏頭貼地的紅杏看了一眼。
景元帝一聽這話,倒是反應(yīng)過來,點了點頭,接過那蜜水喝了下去,笑著對李全德說道,“晚安這丫頭最是個紙老虎,朕就知曉她是不舍得責罰自己的乳母,又怕朕生氣,所以這是故意將難題丟給朕呢!”
韓經(jīng)年收回目光,轉(zhuǎn)著的念珠未停,垂落的一雙寒眸卻有碎雪飄起。
李全德笑著應(yīng)和了兩聲。
景元帝將碗一丟,笑道,“如此,既是你無心之過,又念在你是晚安的乳母的份上,便罰俸祿兩月,今后不可再犯!”
馬劉氏頓時大松了一口氣,連連磕頭,“謝陛下,謝陛下!奴婢再不敢了?!?br/> 旁邊的紅杏也笑了下,正要跟著馬劉氏起身退下。
卻忽然聽到景元帝身旁,傳來一道清冽的冷淡之聲,“陛下?!?br/> 那聲音很輕,并非音氣輕,而是音色輕,空空靈靈的,像是懸在半空之中的冰,融化了,落下來,卻依舊帶著寒意,丟在人的心湖里,叫人聽著便覺得渾身發(fā)冷。
冷得好像沒有一點兒情緒,卻又好聽得叫人忍不住想再多聽一回。
紅杏下意識微抬了抬頭,又趕緊地趴下去。
聽到那聲音無起無伏地說道,“念因果,得凈土。
若有惡業(yè),當懺悔發(fā)愿,才能求生凈土。因果罔替,陛下,需慎之?!?br/> 景元帝一怔,琢磨了一番這話,帶了點慎重地問:“國師的意思是……要重罰?”
剛安下心來的馬劉氏頓時臉色慘白!
而旁邊,紅杏眼神微動——國師?陛下現(xiàn)在旁邊坐著的,是那位最近宮中一直盛傳的國師么?
韓經(jīng)年轉(zhuǎn)著念珠,掃了眼旁邊再次發(fā)抖起來的馬劉氏,淡淡道,“行必有因,陛下可曾問過,這婦人擅自動用公主殿下的食用之物,可是第一次么?又真的,會是最后一次么?”
景元帝頓時醍醐灌頂——莫非這才是晚安將這乳母送來的真正緣由?
他皺了皺眉,再次看向馬劉氏的眼神已然不滿。
不等開口。
那邊馬劉氏已經(jīng)著急忙慌地開口,“陛下,奴婢沒有!奴婢真的是第一次啊!是無意的!陛下饒??!陛下饒恕??!”
又戳旁邊的紅杏,“紅杏,你快跟陛下說??!你說??!你能給我作證的是不是!”
紅杏被她戳的直晃,咬了咬牙,“是,陛下,媽媽當真是第一次。公主殿下也知曉媽媽的無心之失?!?br/> 景元帝卻擺了擺手,“九公主的乳母行為不檢,以下犯上,擅自動用公主的物品,按照宮規(guī),該如何責罰?”
李全德忙道,“回陛下……”掃了眼韓經(jīng)年,“杖刑十?!?br/>
韓經(jīng)年轉(zhuǎn)著念珠,神色未動,只不過唇角的冷意似乎淡卻了幾分。
景元帝點頭,“那就拖下去吧!”
馬劉氏大驚,有心求饒,卻被上來的宮人迅速堵住嘴,給拖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