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翻來覆去折騰了許久,朱五才昏沉沉的睡去,睡得極不踏實(shí)。
閉上眼睛之前,腦子里都是前日廝殺時死于戰(zhàn)爭的兄弟,那一張張臉好似活的一樣,那一聲聲臨死之前的嚎叫,也仿佛在耳邊。
閉上眼后,記憶中后世那些現(xiàn)代生活的畫面,曾經(jīng)心中的幻想,又浮現(xiàn)出來。和現(xiàn)在的日子重疊在一起,斷斷續(xù)續(xù)相互交織。
一會是置身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中,他像是靈魂一樣在里面游蕩。
金甲武士,綠衣宮人。山珍海味流水一般,龍椅上的男子大宴群臣,只是那個男子的臉上帶著一層霧氣,似曾相識卻又看不清楚。
豁然之間,一位頂盔帶甲的武將蹦了起來,瘋魔一般大喊,各位兄弟,酒里有毒!皇上要害俺們的性命!
然后大殿的后面,一隊(duì)刀斧手猙獰的沖出來。剎那之間,雕梁畫棟的宮殿變成了血流成河的修羅場。
血河之中,一人痛苦的掙扎著向外怕,臉上滿是驚恐和不甘。
朱五忽然喊出聲音,“徐達(dá)哥哥!”
他奔跑過去伸出手,想把已經(jīng)滿臉胡須的徐達(dá)拉起來,可是還沒碰觸到徐達(dá)的手臂。七八柄刀斧,凌空斬落,噗噗的入肉之聲,還有骨頭碎裂的咔咔聲。
徐達(dá)的眼神變得渙散,嘴里喃喃,“小五!”
朱五再次回望龍椅,上面那人卻消失了。
正驚詫之間,這大殿的畫面一轉(zhuǎn),竟然變成了車水馬龍的現(xiàn)代,周邊的場景也讓他十分熟悉。
空曠的地上全是豪車,這里竟是他退伍第一份工作的地方,一個大型商業(yè)廣場的停車場。
炎炎夏日,一個頭上冒著汗水的年輕保安,跑到一臺奔馳面前,禮貌的笑道,“對不起老板,您得在挪下車,您占兩個車位!”
朱五再次喊出聲,那個青年河畔就是自己。
他呆呆的看著自己那副謙卑的樣子,看到了老板不耐煩的擺手。隨后他看到自己和老板起了爭執(zhí),兩個人爭吵起來。
老板用帶著金表的手推搡著自己,不屑的罵道,“你這條看門狗!”
朱五怒了,那個自己怒了。
那個自己在老板的叫罵聲中,揮舞拳頭和老板扭打再一起。
然而,就在朱五想要沖過去幫忙的時候,他剛一動,畫面又變了。
朱五又看到了自己。
自己身上由保安服變成了普通人的衣服,正愛惜的擦拭一臺銀色卡羅拉轎車的座椅,手機(jī)上顯示有乘客叫車,飛快的點(diǎn)了下接單,然后上車開車,整理自己的儀表,在車?yán)飮婞c(diǎn)空氣凈化氣。
很快到了客人所在的地方,然而卻不見人只能在客人定位的地方等待。好半天之后,一個超短裙抱著泰迪,叼著煙的女孩子滿臉不爽的上了車。
“對不起女士,車?yán)锊荒芪鼰?!?br/> “我花錢了,想抽就抽,你啰嗦什么!”
“女士,請看好您的寵物狗,它在咬我的車門!”
“瞎叫喚什么,嚇著我家寶貝!”
“女士,請您講點(diǎn)素質(zhì)!”
“素質(zhì)值多少錢?你有素質(zhì),你素質(zhì)再高也是個開網(wǎng)約車的,也得伺候我……”
“老子不伺候了!”
畫面中的自己和朱五同時喊出這句話,腳踩剎車。
咚咚咚!咚咚咚咚!
夢境定格了,一切都不動了,只有耳朵里響起了戰(zhàn)鼓的聲音,一下接著一下,一下比一下急促。
不對,不是夢。
朱五刷地睜開眼,從夢中驚醒,伴隨著戰(zhàn)鼓還有陣陣馬蹄的聲音,和傳令兵的大喊。
“大帥令,上城!”
官軍來了,朱五極快的從床上爬起來,拿起兵器盔甲。推開門,郭興和李賽一邊塞著衣服,一邊往他這里跑。
“各隊(duì)整隊(duì),在大營待命!”朱五的坐騎被藍(lán)玉那小子牽過來,他跳上馬,大聲吩咐,“老三,帶親衛(wèi)跟我上城!”
藍(lán)玉在邊上喊,“五哥,帶上俺吧!俺拉得開弓,輪得動刀!”
“跟上!”朱五一馬當(dāng)先,沖出大營。
天剛微微亮,城頭上紅巾諸將面色陰沉,看著城外官軍的旗幟風(fēng)中飄揚(yáng)。官軍小股騎兵在前,步兵居中,最后是大隊(duì)的騎兵。
煙塵滾滾,成千上萬人的隊(duì)伍密密麻麻,在城頭望去螞蟻一樣。
郭子興大帥,孫德崖等將軍。朱重八湯和還有朱五,齊聚城頭。紅巾軍刀出鞘,弓上弦殺氣騰騰。
到底是開了,朱五心道。官軍沒來之前,城里人心惶惶,來了之后反而安定下來。既然吃了這碗造反的飯,走了這條殺官的道,大伙早就有這個覺悟。
白刀子進(jìn)紅刀子出,生死各安天命,死就死求,不死就博個富貴。
只是這些原來的江湖豪客,田里的老農(nóng),驟然面對如此多的官軍,豁出去的同時心里也難免有些打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