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九點,致遠提著一大袋早點回來了。
“仔仔,怎么還不起床?”致遠看到客廳沙發(fā)上用單子將自己卷成個蠶蛹的人問。
“嗯!”仔仔哼了一聲,沒動彈。
桂英正坐在餐桌上喂漾漾吃蘋果,仔仔不好意思見桂英,只窩在沙發(fā)上,時不時地偷瞄桂英。老馬坐在陽臺上,早知他醒了,只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看仔仔演戲。
“何一鳴,你起不起?”桂英朝客廳一聲吼。
果然仔仔起來了,一臉怒容一身羞態(tài)地瞅來瞅去,像個受驚的小狗一樣。
“爸,吃飯吧!”致遠拿來筷子,擺好早點,叫老馬吃飯。
仔仔在洗漱,這四個人先吃了起來。
“今天沒水煎包?”老馬問致遠。
“去晚了,沒啦!”
“老村長,隨便吃吃得了,還當吃席呢!”桂英沖老馬說。
“隨便吃吃也得有的吃呀!”老馬挑來挑去。
“十來斤東西還沒你吃的!領導呀,降降您的標準,你權當自己流放到我家來了,過一過苦日子體驗體驗人生!”
“呵呵呵,爸這個豆腐包子你嘗嘗!”致遠笑著遞給老馬一個包子。
四個人邊吃邊聊,仔仔過來了,扭捏地坐在老馬邊上。
“哎,這周末得去一下眼科醫(yī)院,查一查視力,看看有沒有漲!”桂英一邊喂漾漾一邊低沉地對致遠說。
“啊,那我趕緊看看有沒有號!”致遠馬上放下包子,打開手機。幾分鐘以后他沖桂英說:“只有今天下午這一個號,兩點半的!其它時間段的沒啦!明天的一個也沒有!”
“那趕緊約呀!”桂英也急得放下筷子。
“約了約了!”致遠在手機上兩手急忙操作。
“好了,約上了!吶……今天買不買躺椅?”致遠看看桂英又瞅瞅老馬。
“買躺椅要花時間,得挑!明天吧!一天干一件事。”桂英邊喝豆?jié){邊說。
“都成!”老馬在空中擺擺手。
“吶……今天要帶漾漾嗎?”桂英看著致遠,那復雜的眼神補上了她沒出口的話。
“呃,兩點半看病,兩點十五得到醫(yī)院,那一點二十動身……算了吧,天氣這么熱,關鍵她還要睡午覺呢!別折騰她啦?!?br/> “那怎么辦?”桂英撲閃著一雙大眼。
“要不……”致遠吞吞吐吐,斜眼悄悄看了一眼老馬,然后試探性地問:“爸,你下午幫忙看半天漾漾怎么樣?”
“沒問題呀!只要她不哭不用喂奶就行!”老馬嚼著油條說。
桂英無奈地瞪了一眼老馬。
吃完早餐桂英整理屋子,致遠去洗漱。兄妹兩還在餐桌上,嚼著包子。老馬坐在他們對面,吃著老家?guī)淼奶易印?br/> “這個你吃嗎?”仔仔拿起最后一根油條問漾漾。
漾漾捧著包子,搖搖頭。
“你不吃我吃了!”仔仔說完啃起了油條。
只剩最后一指長的時候,只聽漾漾伸出手帶著哭腔喊:“嗯……我也要吃!我也要吃那個!”
“你不是說你不吃嘛!”仔仔舉著油條生氣地問。
“我現(xiàn)在要吃!”漾漾伸手要油條,雙眼不時沖著老馬求助。
老馬不作聲,捏著桃核只管吃桃。
“只剩最后一根了,你吃了我吃什么?”仔仔吼漾漾。
“嗯……嗯……我要吃那個!我要吃那個!”漾漾在旁呻吟。
“完了!沒了!”仔仔見勢一口吃完剩下的油條,攤開手說。
“哇……”漾漾拍著桌子,哭了起來。
一聽哭老馬煩了,小孩事兒真多,他暗忖。
“怎么了?哭什么?”桂英過來問。
“我要吃那個,哥哥吃了!”
“是我先問她吃不吃,她不吃我才吃的!”
“你不能讓著她嗎?”
“我吃完了她要!我給她吐出來嗎?”仔仔一副吐舌作嘔的表情。
“不是的……還有的……”漾漾在那解釋。
“你不能先給她留一點嗎?”桂英指責仔仔。
“怎么?我在這個家連吃根油條的資格都沒有嗎?為什么是我要給她留一點?你也吃油條了,你怎么不給她留一點?”
“瞧你這樣!一根油條激動什么?”桂英皺著眉。
“這是一根油條的事嗎?為什么她要我的東西我都得讓著她?”
“行了行了,吃完趕緊寫作業(yè)去!”
“哼!”仔仔踢開椅子,氣呼呼地回屋了。
桂英說仔仔的時候,老馬看著漾漾。從頭到尾,她哭得嘩啦竟無一滴淚流出來——干打雷不下雨!老馬樂了,沒想到這針尖大的小娃娃戲真多!小小年紀竟會表演。
“哥哥問你吃不吃,你說不吃了,為什么又要吃?你的包子沒有吃完為什么又要吃其他的東西?”桂英嚴肅地低頭問漾漾。
漾漾不說話。
桂英又回屋忙活了,老馬坐在漾漾對面,笑著指著漾漾說:“你這個小不點,還敢欺負你哥哥!哎!跟你媽一樣,猴精猴精的!”說完撂下桃核,奔陽臺走了。想起桂英三兄妹幼時的諸多光景,老馬心里美滋滋的,如春天的渭水河一樣粼粼泛光,誰成想這光景竟是四十年前的事了。對一個古稀老人來說,一切美好的回憶都是帶刺的薔薇。
叮咚……叮咚……有人在敲門。桂英大步去開門。
“欸,周周媽媽來了!周周,早上好啊!”
“阿姨好!”周周跟桂英打招呼。
老馬回身一看,只見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媽媽帶著個四五歲的小孩走進屋里來,那媽媽一身紅裙化著淡妝,那小孩短衣短褲黃發(fā)窄臉。
“你們吃了早餐沒?”
“剛吃完!剩她了!一個包子吃了半個小時還沒吃完!”桂英指著漾漾說。
“漾漾,睡醒來沒?”周周媽問漾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