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的風雪很少有停下來的時候,碰巧今天就是這樣一個晴朗的日子。
一只雪雞口中銜著一根枯枝,匆忙地朝懸崖跑下,然后一個展翅滑翔,準確地落在懸崖下方巖石的縫隙中。
縫隙中,另一只雪雞守在搭建到一半的鳥巢邊上,見同伴過來,身子往側(cè)邊挪了挪,給同伴讓出位置。
而懸崖厚厚的積雪下,露出一雙明亮的眼睛,那眼睛眨了眨,隨即一個人從雪堆中緩緩爬起。
那是一個看上去十幾歲的少年,身長六尺有余,明明是男孩,皮膚卻比女孩還要白皙,眉眼也很是柔和,有幾分男人女相的味道。
他身著簡陋的獸皮,頭發(fā)用麻繩很隨意地束成一扎,腳上沒有穿什么鞋子,只是腳腕處簡單用麻布條綁了幾圈。他腰間挎著一個破箭筒,里面裝著幾根尾羽已經(jīng)禿了,但末端系著繩子的箭;背上背著一把獵弓,算不上多好,也就勉強能拉的程度。
而最顯眼的,則是他脖子上的一個吊墜,那吊墜上沒有吊金墜玉,而是系著一片葉子,那葉子玉般潤澤,正是當初李伯云拼死附在流星上的那片。
他屏息凝視,取箭拉弓,而在懸崖之下的兩只雪雞卻什么都沒有發(fā)現(xiàn),依舊蹦跳著搭窩建巢。
“嗖!”
箭矢朝懸崖下射出,但卻并不是飛向兩只雪雞,而是飛向一直在旁邊伺機偷襲的一只雪狐。
雪狐一直在悄悄靠近兩只雪雞,并沒有注意到少年,待到它察覺到危險時已經(jīng)遲了,來不及躲避便被箭矢貫穿,只有機會發(fā)出一聲嗚咽。
直到這時,兩只筑巢的雪雞才發(fā)現(xiàn)異變,撲棱棱地飛走。
少年又補了一箭,然后拉動繩子,將雪狐拉了上來。
他滿意地打量了一眼雪狐,那雪狐有二尺多長,近十斤重,是個大家伙。
少年拎著雪狐,一路向山上攀爬,最終來到山頂?shù)囊婚g破舊茅屋。
李伯云的分身正一動不動地佇立在茅屋的門口,少年朝李伯云的分身作揖行禮,然后徑直穿過分身,進了茅屋。
那分身隨即消散,化作一道流光飛向遠方。
這個少年正是從那顆流星中誕生的,他名叫洛星,取落星的諧音,已被李伯云收養(yǎng)授藝三年有余。
只是李伯云不讓洛星叫他義父或者師傅,洛星提出要跟李伯云姓也被李伯云拒絕。
“那就亂了序了。”
李伯云如是道。
“你是天上人,我個凡人怎么能把姓安在你的頭上。”
洛星做著雜務,無意中看到頸上的葉子吊墜,緩緩停下手,任由思緒蔓延。
他來到人間已經(jīng)三年了。
三年之前的記憶,他不是很清楚,腦海里只有自己在冷寂的星空中飛行的模糊片段,而在人間的記憶,他卻無比清晰。
三年來,他一直和李伯云隱居在這巍巍昆侖之上,李伯云傳授給他技藝,他一邊練功一邊做些雜務,日子過得倒也平實。盡管昆侖終日冰雪,平日里能見到的人除了李伯云就只剩下偶爾才能見到的獵戶,但不論如何,在人間的日子,總比在空曠寒冷的星空中要好的多。
有些刺耳的開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李伯云回來了。
洛星回頭看去,隨即作揖道。
“李先生。”
李伯云和三年之前相比也變了很多,雖然之前從天將處所受的傷已經(jīng)完全愈合了,沒留下什么疤痕,但整個人看上去還是老了不少。
倒不是臉上添了幾道皺紋這種變化,而是整個人精氣神的衰弱,不再是修真者的容光煥發(fā),而是如同尋常鄉(xiāng)間老翁一樣沒精打采。
除此之外,身著破舊衣服便可御寒的他現(xiàn)在也穿上了厚實的獸皮衣,整個人像是山中的蠻夷。
李伯云抬起一只手掌,微微向下按,作為簡單的回禮。
那只手掌看上去有些不自然的彎曲,好像骨骼沒有愈合完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