苞米高粱種好,房后這塊地也就差不多種完了,還有一點壟邊地頭的,姥爺給種上了南瓜,西瓜還有向日葵。還有幾分地的蔥,蔥是每年秋后種上,要在地里過個冬后,在開春發(fā)芽,這時候已經(jīng)冒綠尖了。
前院的地種的就比較雜,蕓豆豇豆黃瓜,茄子辣椒西紅柿,韭菜生菜大蒜,一小塊一小塊每樣種一點,這東西熟了不能放,種多了也是扔了,就是吃點再留點種,也用不了多少地。種蕓豆和黃瓜是比較麻煩的,要給它搭架子。
張興明和哥哥一人兩根木桿,下頭插到土里,上頭交叉在一起,姥爺用砍來的藤子把四根木桿扎在一起綁結(jié)實,小哥倆又跑去各拿兩根過來,姥爺再綁。木桿是從山上砍來的一種樹枝,發(fā)白色,很堅韌,不知道叫什么樹。東北是沒有竹子的。
一壟地搭完了,還要再用樹枝把搭好的架子連在一起,綁好。這樣架子受重后就不會倒掉。
黃瓜架子和蕓豆架又不一樣,因為成熟的黃瓜很重,對架子的要求就高些。要像搭棚子一樣有撐桿有蔓桿,成人字型搭在壟間,兩壟一個,也不能用樹枝,而是要用真正的木桿。
地不大,爺三個幾天就把架子全搭好了。
就這樣,自家的春耕就結(jié)束了,然后姥爺姥姥還要參加生產(chǎn)隊的春耕,種高梁大豆花生,每天上工下工,小孩子不用去干活,自由活動。小孩子們就開始活躍起來,上山下河忙的不亦樂乎,漫山遍野全是一群一群的孩子,跑著鬧著叫著笑著,惹的雞飛狗跳的,這是一年之中山村里最熱鬧的時候。
等地里活忙活的差不多了,春天也就差不多結(jié)束了。
這時候山已經(jīng)綠了,柳絮已經(jīng)飛過,樹木長出了還帶著新嫩的葉子,連松柏都換去墨裝穿上了國防綠。
高大的白楊樹已經(jīng)發(fā)串,槐樹也發(fā)了新刺,漫山遍野的各色小花在草叢樹下冒出頭來,一眼看去,白的藍(lán)的紫的紅的黃的粉的大的小的,高的站在草上,矮的藏在叢間,或三兩朵點在草中,或一堆一叢的迎風(fēng)斗艷,把整個世界點染得生機(jī)勃勃,大大小小的各色蝴蝶就在草叢花間飛舞著,忙碌著,清澈的小溪從這景色中蜿蜒穿過,河水映著藍(lán)天綠草,在陽光下一閃一閃的,一灣碧泓就是一首跳動的歌。
山花爛漫,草木繁森,夏天便到了。和漫長的冬天相比,東北的春夏顯得很是短暫,但卻更加濃烈,就像東北夏天的雨。東北下雨和南方完全不同,南方的雨是溫婉的,纏綿著,一場雨就是一天兩天甚至一個星期,東北的雨是暴烈的,相同的水量,南方淅瀝瀝三四天,而東北只需要二三個小時。
雞群在院子里散步,不時的啄食幾顆石子,豬懶懶的躺在陽光下曬著肚皮,發(fā)出幾聲滿足的哼哼,貓蹲在窗臺上慢吞吞的舔著爪子,張興明坐在屋檐下的石頭臺子上放困,哥哥拿著幾根柳條坐在他身邊編帽子。姥姥和姥爺在菜園里忙活,不知道是在鋤草還是在干什么,慢悠悠的邊說話邊伺弄著。
天空瓦蘭瓦蘭的,浮著一朵朵白云,一會兒像紗,一會兒像山,更多的像是一大片的魚鱗,貼附在藍(lán)色背景上。
然后一陣風(fēng)忽然就吹過來,風(fēng)頭還是暖暖的,風(fēng)尾就帶著些涼氣。頭一股還是溫和的,后一股就猛烈起來,沖起地上的浮沙打在窗玻璃上,噼里啪啦的,風(fēng)更急促,天空中響起嗚嗚的風(fēng)嘯聲,所有能動的東西這一刻都在風(fēng)中搖動起來。風(fēng)更涼了。天空上剛剛還安靜著的浮云這時候像是有了什么急事一樣,快速的向東方跑去。
姥姥姥爺放下手里的活,急匆匆的出了菜園了,姥姥去蓋上醬缸,在缸蓋上壓上石頭,把木帳子上晾曬的衣服取下來,邊往屋里走邊喊:“進(jìn)屋進(jìn)屋,來雨了。”張興明便和哥哥一起隨姥姥進(jìn)到屋了里,爬到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