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夢里,少年臉色大變,心都快跳出來了,驚慌地喊道:“三弟!”
他想都沒有想就沖了上去,想接住三弟,一旁的仆從都被這個變故驚住了,反應(yīng)遲滯了一下。
于是,仆從們便見到二少爺沖上前,正好接住了三少爺。
幸好沒事!仆從們正想松一口氣,便聽到了一聲劇烈痛呼:“啊……!”
痛呼的,是二少爺!只見二少爺?shù)節(jié)L在地,臉容痛得都扭曲了,而他右眼上,正插著一根樹枝。
樹枝……原本在三少爺手中的樹枝,現(xiàn)在插到了二少爺右眼!
鮮血從二少爺右眼汩汩流下來,一下子就淌了滿臉,觸目皆是鮮紅……
“二哥!”葉安世大叫了一聲,倏地睜開眼,額頭上全是冷汗。
二哥,二哥傷了眼睛,滿臉都是血,快些叫大夫來,快些叫大夫來!
葉安世想開口,卻發(fā)現(xiàn)自己喉嚨干澀,他迷糊地看了看周圍,發(fā)現(xiàn)自己是在映秀院,整個人瞬間清醒過來了。
又夢見了,似乎還能看到那些黏膩的鮮血。那么久遠的事,他以為自己忘記了,卻清晰雋永地深刻在夢境里。
葉安世曾無數(shù)次地想:如果當時沒有拉著二哥去明照湖就好了,如果當時沒有折下那樹枝就好了,如果……
哪有那么多“如果”呢?二哥的右眼因此瞎了,再沒能參加童試,而且永遠與仕途絕緣了。
二哥毀掉的,豈止是一只右眼?二哥的滿腹才學和遠大抱負,再也不能施展了。
葉安世直到出仕后,才深刻知道,自己是怎么年幼無知地毀掉了二哥的人生。
意外?的確是意外??墒敲恳粓鲆馔獾谋澈?,都潛藏著無數(shù)的輕忽,并不是一句“意外”就能揭過去的。
更別說,在二哥受傷后,家中還發(fā)生了那么多禍事。長姐葉姹執(zhí)意認為這一切都是母親在背后指示的,誓言一定要母親付出代價。
沒幾天,母親就落了胎。聽府中的下人說,那是個已經(jīng)成了形的男胎,還有兩個月就能生下來的。
原本,他會有個弟弟的,他還想過定要對弟弟很好,就像二哥對自己那樣……
可是這一切,都在他爬樹那天戛然而止。
此后二哥就變得沉默寡言,再也不會帶著他玩;長姐總是惡狠狠地盯著他,說他們母子從里到外都泛著惡毒陰狠。
母親不久便移居佛堂,葉家就好像變了個樣。明明是一家人,彼此卻像陌生人,乃至像仇人。
這些年來,二哥總是這副漠然態(tài)度,想必還在記恨當年的事吧?
葉安世窮盡半生,也沒法解開這個兄弟死結(jié)。除非,他能還二哥一只眼睛……
宿醉的后果漸漸出現(xiàn)了,他只覺得太陽穴生痛,卻不得不掙扎著起來,因為父親葉居譙派人來喚了。
直到他在延光院外看見葉安固,腦中還是混沌,不禁上前笑著打招呼道:“二哥,二哥你來給父親請安?”
聞到他身上的酒味,葉安固皺了皺眉,隨即漠然地點了點頭。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站住了,冷冷問道:“鉦哥兒出事,是不是你所為?”
他聽大嫂和父親說起了儀鸞衛(wèi)之事,總覺得太蹺蹊了。第一時間涌上他心頭的,便是當年那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