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銳嘴角勾出一抹笑意來,斟了杯酒,起身就朝后頭那少年郎走過去,“兄臺這首詩可真是絕佳上品,首句以一種遠(yuǎn)景式的遙望,展現(xiàn)潼關(guān)一帶蒼茫雄渾的氣象,緊接著第二句又以輕捷有力的筆調(diào),將‘秋風(fēng)’、‘馬蹄聲’引入詩中,不但以聽覺感受補充了前一句所造成的視覺畫面,更渲染出潼關(guān)一帶獨具的氛圍,而且打破了原先畫面的靜態(tài),給全詩增添了一種動感,”說著,志銳頓了一下,打量一番眼前少年郎,又道,“對于久處書齋的文弱書生來說,蕭瑟秋風(fēng)也許是惹人傷感的凄涼之物,但對胸懷大志,亦文亦武的兄臺來說,秋風(fēng)中那矯健的馬蹄聲才更能催動豪情。”
少年郎怔了怔,抬眸望著志銳道:“兄臺是誰?”
志銳道:“我乃戶部右侍郎長敘二子,滿洲鑲紅旗人。”
少年郎面色有些微妙,“你是他他拉?志銳?”
志銳道:“正是”,又道,“敢問兄臺高姓?”
少年郎輕笑一聲,托起酒杯起身道:“東海賽冥氏。”
志銳眉間一蹙,露出迷惑的神情,“東海賽冥氏……”
東海賽冥氏……我撓一撓頭,總覺得這個名字有點熟悉,乍然反應(yīng)過來,大瞪著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少年郎,簡直不敢相信歷史書上大名鼎鼎的‘戊戌六君子’譚嗣同此刻就站在我面前。半晌后,我指著他道:“譚—嗣—同—”
志銳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瞅著我道:“你在胡說什么?”
譚嗣同挑著眉看我,也是一臉驚詫,“我從未告訴過他人真正名諱,姑娘是如何知曉我的?”
我一揚眉毛,興奮道:“你真是譚嗣同啊!”過了一會兒,才稍稍收斂幾分,又道:“你能知曉我二哥的名諱,為何我就不能知曉你的名諱?”
譚嗣同埋頭笑了笑,“見姑娘的樣子,譚某人心中也有幾分?jǐn)?shù)了。”
我問:“什么數(shù)?”
譚嗣同道:“姑娘必定是戶部侍郎長敘的五姑娘,日后的……”說到一半他反而不說了,見他面色篤定又了然,就像是知道一切似的,我心里不禁對他有些起疑,決定出言試探一下他,“今日天氣寒涼,我想問問公子出來穿了幾件衣裳,閑時閱了幾本書?”
譚嗣同身子震了一下,好像明白了什么,視線盯著我,含笑道:“家中掛衣二十件,藏書兩千冊。”
我抿嘴一笑,“同道中人。”
志銳在旁邊滿臉的疑惑,忙打斷道:“什么同道中人?你們中了邪啊?說得這是什么話?問和答都是驢頭不對馬嘴的!”
我對志銳笑道:“這位公子可不是普通人,二哥一定要結(jié)交。”
志銳點頭,“那是自然,”目光又看向譚嗣同,“兄臺在這首詩中所呈現(xiàn)出的是一種擴張外拓的心態(tài),也正是一種在當(dāng)下事物新舊交替之際所急需的新型人才應(yīng)有的精神狀態(tài)。”
我一拍手,“對,你們都是新式人才,日后都要為朝廷出力的,所以說是同道中人嘛!”又用胳膊肘拐了拐志銳,“二哥,對嗎?”
志銳滿意地“嗯”了一聲,“為朝廷出力,本是士子之責(zé)。”
下面正在玩著丟巧針的游戲,不時傳來女子的嬉笑聲,我有些好奇,探頭往外看去。志銳也跟過來道:“七夕前數(shù)日,種麥于小瓦器,為牽牛星之神,謂之五生盆。幼女以盂水曝日下,各投小針,浮之水面,徐視水底日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