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立雄這話一說出來,攔住去路的這群郁老五的親屬當即就亂了起來,有幾個年輕的后生當即將腰間藏著的匕首抽了出來,一個個眼睛冒著兇光盯著領(lǐng)頭的六叔。看樣子只要六叔發(fā)話,這些年輕人就敢拿著小小的匕首對上面前這些錦衣衛(wèi)的繡春刀!
六叔冷著臉,并未說話,他的侄子死了,他心中悲憤難平,卻也清楚兇手的身份。一聲令下,快意砍殺當然痛快,但他與郁慕明商議了一夜,卻也不能不為郁氏著想。
六叔沒有說話,眾人不敢動手,但動口卻沒問題。
鄉(xiāng)下人哪里有什么好話了?一些下流污穢的言語對著孫立雄就噴了出來,尤其是一些郁氏女性親眷,一手捂著自己屁股,一手指著孫立雄的鼻子跳著腳就破口大罵。
這些女性親眷肯定是從郁慕明那里得知了孫立雄的姓氏,雖然他們不清楚孫氏祖先到底是誰,但并不妨礙這些女人發(fā)揮自己樸素的想象力。
她們從孫氏的鼻祖、遠祖、太祖、列祖、高祖一直罵到孫立雄的祖父、父親,然后都不用喘氣停頓,又從孫立雄的兒子、孫子、曾孫、玄孫一直罵到他的第八代云孫、第九代耳孫。
語言之犀利惡毒,表情之猙獰可怖,動作之夸張繁雜,直將孫立雄罵的臉色發(fā)白,三尸神炸跳。
要說這孫立雄,本是城府頗深,略有涵養(yǎng)的狠角色,要不也不會得到岑大人的重用。但聽了疊溪人民的鄉(xiāng)罵之聲,竟被罵得沉不住氣,一雙手微微哆嗦。
終于,當郁老五的嬸娘罵的暢快淋漓,一口吐沫吐到他的臉上的時候,孫立雄終于忍不住抬起刀子,一刀就向面前這位長得圓滾滾的婦人砍了下去。
嬸娘身子肥胖,又罵得爽快,完全沒有防備,哪里可能避得開孫立雄這滿含怒意的一刀?
鄭寶暗叫不好,這一刀要真砍了下去,局面馬上就會無法收拾。若是郁慕明盡起疊溪長官司的二百兵將,面前這二十個護衛(wèi)再厲害也得全部死在這里。但這同樣意味著不久之后,朝廷要來問罪,郁慕明若是不敢造反,就只能束手就擒。
以鄭寶對郁慕明的了解,郁將軍恐怕多一半會選擇投降。投降之后,朝廷難免對郁氏有一番動作,緊隨而來這一番清洗,就能讓郁氏數(shù)十年來的安逸毀于一旦。
但鄭寶已經(jīng)來不及阻止孫立雄這一刀,就在他暗暗叫苦的時候,西側(cè)石屋之上,“嗤”的一聲輕響,一支精鐵箭自石屋頂上而來,一箭西來,快逾閃電,瞬間破碎了虛空,穿碎了晨曦,眨眼之間就到了孫立雄的眼前,狠狠的刺向他的咽喉。
孫立雄也是久經(jīng)沙場,在死人堆里爬出來的人物,這時他的手中刀已舉起,空門大開,那西來一箭眼看就要插進他的喉嚨。在最后關(guān)頭,孫立雄大喝一聲,也來不及收刀,手腕一沉,勉強在那只西來之箭射到的時候用刀身攔了一下。
當?shù)囊宦暣囗?,孫立雄只覺得全身巨震,這支箭的力道竟是大得出奇,他持刀的右臂被震得一陣酸麻,不由得手一松,刀便脫離了右手。
孫立雄反應(yīng)迅速,雖然右手握不住刀,但左手反手一抄,將還未落在地面上的繡春刀攥住,橫在身前戒備。就見那支差點要了他命的精鐵箭,正插在他的身前二尺,箭頭射穿了地面的石板,又插進了泥土中幾乎一尺來深,孫立雄眼尖,一眼看到箭身上刻著一個郁字。
孫立雄厲聲喝到:“疊溪郁氏,你等想要造反嗎?”
鄭寶一看那支箭的來勢,馬上就知道是誰。
這箭力道強勁,來勢刁鉆,除了郁氏三兩位老人,只有郁八箭能射得出來。
孫立雄接連喝問了幾聲,沒有一個人回答他。反而周邊屋子上影影綽綽出現(xiàn)了十余位箭手,各個張弓搭箭,瞄準了孫立雄。
孫立雄不由得頭皮發(fā)麻,若是這些箭手都有剛才那位的一半水準,不用幾輪箭雨,一人一箭,也能將他射成刺猬。
這時岑千戶分開保護他的護衛(wèi),從后面隊伍中走了出來,揚聲說道:“郁將軍,你還是不是大明的官?”
就聽一陣馬蹄聲響,郁慕明騎著馬,穿著便衣,帶著幾個人從這群鄉(xiāng)民的后方走了出來。
他對著岑千戶拱了拱手,臉上一陣便秘的表情,言語之間一點也沒有失了分寸:“尊貴的老大人,下官昨晚自知道這些死者家屬想要鬧事之后,馬上糾集了營中兵將,帶人找到這些人,我是勸說再勸說,威脅再威脅,求告再求告,可他們就是不聽啊。非要找這位孫大人報仇不可。唉,不是下官要造反,實是無可奈何。我羌人子弟無辜被殺,他的親屬非要討回一個公道,我也沒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