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江湖上已被一本星云先書攪得不得安寧,各大小門派為尋書而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只因這星云先書百年難遇。
這江湖不是爭權(quán)奪位,就是爭寶奪器,總之,就是要稱霸武林,號令群雄。
各方豪杰梟雄都想試上一試,借此機(jī)會而成就非凡,即使人人都知道付出慘痛的代價最終可能也會是一場空。
江湖上有這么一個門派,對星云先書更是覬覦已久,也是近些年江湖上新崛起的一個神秘大派。
江湖上都稱其為“燭龍魔教”,實為燭龍教。
燭龍教位于黃山光明頂,居于黃山腹地,隱秘而特立獨行。
燭龍教殿宇依九重宮陣精心排列,每一重都有燭龍教宮使把守,且機(jī)關(guān)重重,一般人等絕無靠近的可能,總殿位于光明頂之巔。
總殿牌匾上赫赫四個大字“燭龍神教”,左右一副對聯(lián)曰:
日月星辰浩虛藏華宇峰霏縹緲;
天地燭龍灝瀚納神仙魔鬼脈道。
琉金大字在日光下熠熠生輝,如向宇宙散發(fā)的金色之光,直指仙神魔怪,窺問其道。
燭龍教教主所坐的椅子竟僅僅是一個千年樹樁而已,只是做成了椅子的造型。
背景是一幅巨大的畫,所畫內(nèi)容猶如一片星空,散發(fā)著幽幽紫光,其中一顆特別耀眼,猶如紫荷花的花蕊。
畫的右上角有一首篆體詩,寫的是:
冥昭瞢闇分陰陽,
九分九合化九重。
人間八重一重仙,
只待極天神花洛。
落款為子牙。
原來此畫世間真有,傳說此畫乃姜子牙踏入神界后,因留戀人世間而所做的一幅詩畫,沒有星云先書那么有名。
但也是修神一派所膜拜之物,名曰“神花洛”,看到此物更加多了一份神秘感。
燭龍教乃異軍突起的旁門教派,燭龍教的發(fā)野之跡江湖也未能盡知,但發(fā)展速度確實極快,如今已是江湖上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派。
其教派人士行蹤隱秘,個個身手不凡,行事果斷狠辣,往往能以奇招制敵。
江湖上傳聞了很多關(guān)于燭龍教的奇聞妙事,詭異的行事作風(fēng)讓人捉摸不透,非常規(guī)的手段讓其總有一兩撥千斤之勢。
江湖人既對其佩服,又稍有恐懼,摸不透其性,摸不準(zhǔn)其心,都盡可能敬而遠(yuǎn)之。
這日,燭龍教教主龍淵站在光明頂之巔。
面對浩瀚云海,峰林尖挑,向下看燭龍教的九重宮陣,一段一段分布在峰路壁緣,以及腳下這燭龍殿,都是苦心經(jīng)營二十余年才有的成就。
不知道在思索什么,也許是教派瑣事,也許是江湖霸業(yè),也許是兒女之情。
就這樣迎風(fēng)而立,藍(lán)色長袍呼呼作響,猶如飛翔在天宇之間,甚至產(chǎn)生如臨仙宮,如神仙般的錯覺。
不知其是否真有心事,龍淵就這樣,靜如磐石,靜如偉松,從白天一直站到了天黑。
此時云海散去,星月輝明,外界對他來說靜的出奇,內(nèi)心對他來說卻不知是靜是動,就這樣仰望著。
從注視著斑斕蒼云到癡目于星辰,云朵已隨風(fēng)飄過千萬,蔚藍(lán)已成漆黑,太陽變成月亮。
點點星辰襯黑而亮,觀盡了風(fēng)云變化,目熔了萬般色彩,如今只有漆黑中無數(shù)亮點。
頭腦里在想著“神花洛”星云圖和星云先書,與無數(shù)回憶和道悟的無限交融,不知會碰出什么樣的火花。
也許什么也沒有,神還是神,人還是人,命運還是命運,也許什么都有。
也許人就是神,神就是命運,命運就是人,已想到了盡頭,已想到了宇宙之外,已想到了神之境界。
可身處之地仍是黃土黃山黃皮膚,即使手握神物也如死鎖一把,沒有關(guān)鍵鑰匙只能無可奈何。
苦苦追尋,蓄意而為,就是到頭來一場徒為也是值得的吧。
想到這里,聽到后面腳步聲,也未回頭,也未說話,仍然靜靜的佇在那里,猶如藍(lán)星嵌在黑夜。
“父親。”一個優(yōu)柔而渾厚的聲音:“許久了,該歇息了?!?br/> 燭龍并未回應(yīng),依然紋絲不動。
燭龍接著問到:“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龍淵沉默片刻,瀚聲到:“燭龍之志一日未成,終無寧日!”
傳龍聽到后內(nèi)心又是一沉,和以往每每聽到父親說燭龍之志一樣,甚至有些不耐煩,他不明白父親為什么要堅持這像傳說一樣不現(xiàn)實的家志。
失去母親的怨恨還糾纏在所謂的“燭龍之志”上。
所謂的燭龍之志其實就是龍族之志,世上少有人知道關(guān)于龍族的傳說,關(guān)于神背叛神的傳說,龍族追尋了十幾世也未達(dá)成的傳說。
這也是屬于龍族的不傳之說,屬于龍族復(fù)辟的真實傳說。
實現(xiàn)這個傳說的方法只有龍淵一人知道,他不說,不可能有其他任何人知道。
就連他唯一的兒子也從未知曉。
傳龍唯一知曉的就是父親從小給他說的龍族傳說,長大后他再也不愿意相信的龍族故事:
據(jù)父親說,傳龍乃龍族入凡間以來的第十八代傳人。
傳說其祖先效奉于仙界五老之一的東王公,東華大帝君之門下,祖先名曰青龍孟章神君。
因受黃角大仙的陷害,而被貶為凡人,從此閔志茍存,與凡人為妻,繁衍疊息,傳承家志,誓死復(fù)仇,具體原由恐只有理解龍族之志的人方可知曉。
傳龍不理解,也不愿理解,時而抬頭看星辰變幻,時而低頭悶胸吐嘆,時而左右顧盼,他對燭龍之志不解,但依然關(guān)心在世的唯一親人,他的父親。
“父親,日月尚有輪回,人心怎無勞累?您苦心經(jīng)營的燭龍總教,如今已在江湖屹立?!?br/> “且這黃山之地如蠻荒之境,即使是武功高強(qiáng)者也容易迷失,大可不必惶惶不可終日,何苦如此多慮,尊者和護(hù)法們都很擔(dān)心您,還是回房休息吧?”
傳龍這才側(cè)過身,回應(yīng)到:“父親為了復(fù)興燭龍而矢志不渝,能有此輝煌,也不枉家族幾世的追尋,未來肯定會更殘酷,你小子還要吃不少苦頭?!?br/> “孩兒并不明白父親所追尋的東西,只是孩兒從小跟在父親跟前,疲于奔命,幾次與死神擦肩而過?!?br/> “還失去娘親,如果為追求某件東西而失去至親的人,孩兒寧愿不去追尋?!?br/> “在這世上最對不起的就是你娘,跟著我龍淵,陷入龍族復(fù)辟的苦難之中,竟沒有等到輝煌的那一刻,恐怕為父這輩子也不一定能等到?!?br/> “未來,就只有靠你自己,去完成龍族之志了?!?br/> “可是江湖人都鮮有人知曉燭龍教教主龍淵還有個兒子吧?!?br/> “不錯,傳龍,為父就是從小讓你在江湖上露面極少,也從來不讓任何人透露你的身份,更很少讓你下山?!?br/> “很少讓你與外人接觸,皆是為了燭龍大志,為了你所不明白不理解的龍族天命?!?br/> “傳龍知道父親乃深思熟慮之人,做事必有所想之處。可你從來不考慮我的感受?!?br/> “小時候每次出逃被尊者或者護(hù)法抓回來你都會和我講祖父,講大志,講很多我聽不懂的東西?!?br/> “如今即使理解也不想承擔(dān)什么,這是你的理想,你的愿望,你從小對我的灌輸,對我的禁錮?!?br/> “你的執(zhí)念讓我不能理解,娘親的犧牲我不能理解,龍族天命我亦不能理解,完全不想理會你的任何大志?!?br/> “很好,能說出此番話,說明你更加成熟了,年少叛逆和心生成熟往往是相輔相成?!?br/> “沒有挫折的年輕是不會懂得人生,沒有過懷疑,沒有過反抗,沒有過痛苦,也不會懂得承擔(dān)責(zé)任。”
“但總有一天,為父放你走了以后,你會面臨困惑,面臨無助,面臨危機(jī),甚至面臨生死?!?br/> “到那時候相信你會明白為父曾經(jīng)說過的話,明白龍族天命相比凡人無知的爭斗和貪圖享樂是多么重要?!?br/> “我龍族血統(tǒng)定會永世延續(xù),定會在未來完成使命?!?br/> 傳龍看著父親永遠(yuǎn)口不離開龍族天命使命,亦是無奈,父親的狂熱讓他越來越心生距離。
他不關(guān)心他的孩兒,永遠(yuǎn)只關(guān)心他的大志,此刻傳龍只想選擇沉默,用沉默來抵抗狂熱。
龍淵看傳龍傲首不答,頗有怨氣,也未理會,走到傳龍面前。
接著用更加和藹的口吻說道:“為父給你說再多你也理解不了燭龍大志,理解不了被命運選擇是多么無奈,但又是多么神奇?!?br/> “如今你已盡修燭龍絕學(xué),但缺少江湖歷練,既然你如此想離開為父,想逃離燭龍,那為父就在今日成全你?!?br/> 傳龍本心生怨氣,聽到父親如此一說,忽感又驚又喜。
沒等他反應(yīng),龍淵接著說道:“立刻,馬上就離開這里,去外面闖你的世界去吧。”
“你現(xiàn)在不理解為父的苦衷,但你要知道你是我龍淵的兒子,龍族就你一個傳人?!?br/> “為父只希望你日后能繼承燭龍大志而完成夙愿,也不枉幾世龍族的苦苦追尋?!?br/> 說完,龍淵將此封信交于傳龍手上,并繼續(xù)說道:“現(xiàn)在就離開?!闭f完轉(zhuǎn)回去繼續(xù)保持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
傳龍內(nèi)心里既是興喜,又是忐忑,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懷疑。
高興是終于可以如愿以償去外面的世界自由奔波。
懷疑是父親此時的言語不知該如何回應(yīng),好像是父親早已準(zhǔn)備好的,又好像是父親刻意為之,又好像因為自己的言語父親真的要趕自己下山。
看著父親的背影正在躊躇間,又聽到父親說道:“還在這干什么,立刻下山,不需要再帶任何東西?!?br/> 此時的傳龍只穿了單薄的青衣,也更加身無分文,也沒有持任何武器,怎么可能這樣離去,正要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