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卿卿“嗯”了一聲,又與他虛與委蛇了幾句,才回到后院。
和英歡一起用過晚膳,回到寢房后,久久不見銀瓶的蹤影,她看向素渠問了一聲。
素渠聞言,回道,“銀瓶她一早就出去了,據(jù)說是出城?!?br/> 裴卿卿眸光閃了閃,想到昨夜銀瓶跟她提起的無極寺,她怕不是自己一個人去了吧?這般想著,她不由從圓凳上站了起來,朝外走去。
一路匆匆而行,剛走到瀾苑外,就看見車夫駕著馬車朝瀾苑駛來,馬車停下后,又過了一會兒,才有一只素白的手掀起車簾,慢慢的鉆了出來。
裴卿卿將銀瓶臉上的蒼白看的分明,她三步并兩步的迎上去,道了聲“別動”,然后直接將她打橫抱起,銀瓶緊緊的扣著裴卿卿的肩頭,“姑娘,您這是做什么?”
裴卿卿側(cè)頭看了眼她已經(jīng)染了血色的膝蓋道,“你受了傷,不方便走動,我抱你回去?!?br/> 銀瓶還想再開口,裴卿卿低頭看了她一眼,“別逞強?!?br/> 她的語氣凝重而不容置疑,銀瓶不由啞了聲。
沒多久,在書房看公文的陸淮安就知道了此事,他挑起眉打量著扈九,“去查,銀瓶今日出去做了什么?”
扈九答應(yīng)一聲,便退了出去。
沒多久,他重新回了書房,拱了下手,朝著書桌后的陸淮安道,“回將.軍的話,素渠說,夫人進來總是多夢,銀瓶心疼夫人,便去無極寺替夫人求了一只護身符?!?br/> 陸淮安聽罷,臉色越發(fā)難看,無極寺的護身符,以前裴卿卿替他也求過。
那時他遭遇刺殺,身染劇毒,中刀昏迷,連太醫(yī)院的太醫(yī)都束手無策,是她仍不肯放棄,死馬當活馬醫(yī),去了無極寺,從山下到山上,三跪九叩,求得一枚護身符,許是真的太過誠心,后來他確實化險為夷,以后再遇到危險也都遇難成祥。
念及往事,陸淮安眼底一片陰翳,他的護身符是她辛苦求得,可她的護身符,卻是她的婢女求得。
他用力的攥著拳,想將銀瓶求的護身符燒掉,他親自去幫她求。
扈九看著自家將.軍眼底一片明滅,似怨似痛,小聲試探了一句,“您要去看看夫人嗎?”
陸淮安沒有理會扈九,徑直起身繞過書桌朝外走去。
他到后院時,裴卿卿已經(jīng)安頓好了銀瓶,又撥了個小婢女去照顧她,看到陸淮安時,她光潔的額頭上帶著細微的汗,冷然問道,“這么晚了,大人尋我有事?”
陸淮安盯著她眼底淡淡的鴉青,喉結(jié)滾動了下,片刻后,問道,“聽奴婢說,你近來總是失眠多夢?”
裴卿卿默了片刻,注視著他,道,“只是小事,大人不必縈懷于心?!?br/> 陸淮安壓了壓眼皮,“你的事,在我這里都是大事。”
裴卿卿聽他這般說,心里突然浮起一抹煩躁和郁結(jié),冷冷的看向他,“那不知大人打算如何幫我?”
“麻姑制的安神香極為有效,”陸淮安斂著眉目,話還沒說完,從東暖閣過來,準備去看銀瓶的銀杏忽然開口道,“將.軍,你怕是不知,我們姑娘用不得安神香?!?br/> 陸淮安聞言,皺起眉朝銀杏看去。
銀杏福了下身,不卑不亢道,“姑娘一直有郁結(jié)于心的問題,她為了助眠,曾用過安神的藥,結(jié)果高熱不退又長睡不醒,人險些都燒壞了?!比舴侨绱?,她和銀瓶也不會到姑娘的身邊。
陸淮安聽銀杏說完,劍眉皺的越發(fā)厲害,他將目光轉(zhuǎn)回到裴卿卿臉上,“是嗎?”
裴卿卿抿了抿唇,淡淡道,“都已經(jīng)過去了?!?br/> “你先退下?!标懟窗卜愿楞y杏,銀杏努著嘴不肯走,還是素渠進來將她拖了出去。
待廳中只有兩人后,陸淮安一步一步的朝裴卿卿走去,威壓十足,裴卿卿眼看他越逼越緊,她整個人都籠罩在他的陰影下,不由后退一步,眉頭緊皺道,“大人,你食言了。”
陸淮安沉著臉,直將她逼到墻根,才停下,他居高臨下,目光諱莫如深的打量著她,“又如何?”
裴卿卿仰面怒瞪向他,眼尾泛起微微的紅。
陸淮安一瞬不瞬的看著她,抬起手用拇指輕輕的壓了壓她的眼尾,語氣有些無奈道,“我也不想貼身看著你,可你實在不讓人放心。”
裴卿卿不想再看他這樣討厭的臉臉,微微別過頭去。
陸淮安哼笑了一聲,彎腰直接將她打橫抱起,裴卿卿沒想到他會有此動作,下意識的抱住他的脖頸,低聲道,“你放開我!”
陸淮安只當沒有聽見,直接將她抱到寢房,放在了床榻上,他則在床邊坐下,雙臂夾著她,撐在她上方,“說罷,都夢到什么了?”
裴卿卿輕輕的咬著下唇,“你明知故問?!?br/> “還是徐家和曲家?”
裴卿卿閉上眼睛,輕輕的點了點頭。
陸淮安低頭,溫熱的唇擦過他的眼睫,“過幾日,我陪你在無極寺住一段時間,為徐家和曲家超度一番?!?br/> 裴卿卿睜開眼,眸光水潤的看著陸淮安,拒絕的話正要脫口而出,陸淮安的唇卻突然向下,將她的呼吸吞沒。
她用力的掙扎,牙齒在他唇上咬出細碎的傷口,陸淮安終于肯松開她,摩挲著她的臉,道,“牙尖嘴利?!?br/> 裴卿卿黑白分明的眼睛怒瞪向他,“你別碰我?!?br/> 陸淮安眼底一片深色,“我會盡量忍耐?!?br/> 當晚,裴卿卿一整晚都沒離開陸淮安的懷抱,她面對著墻壁,他從她背后擁著她。
這一晚,裴卿卿總算沒有再做噩夢,次日醒來時,陸淮安含著笑看向她,“昨夜睡的如何?”
裴卿卿滿頭青絲落在枕上,睨了他一眼,“不如何,大人今晚可以回前院了?!?br/> “那你再夢魘了怎么辦?”
裴卿卿心直口快,“有銀瓶陪我睡。”
“她陪你睡?”陸淮安變了臉色,眼神暗沉。
裴卿卿挑起眉,“大人這是什么眼神,銀瓶又不是男人!”
“你還想讓別的男人陪你不成?”陸淮安眼底一片黑云,語氣兇悍,反復(fù)抓到妻子紅杏出墻的丈夫。
裴卿卿緊了緊齒關(guān),瞪向他,“你簡直不可理喻?!闭f完,越過他便下了床榻。
陸淮安看著她的背影,心口一片窒悶。
裴卿卿也不痛快,早膳時理都沒理陸淮安,用了一碗薄粥,便往刑部衙署而去。
她到公房的時候,發(fā)現(xiàn)門開著,推開一眼,宋厲正倚著桌案合目補眠,許是她弄出的動靜大了些,下一刻,他按著眉心睜開眼。
裴卿卿看了過去,他眼中有著明顯的血絲,一副整宵未眠的模樣,這般想著,她蹙起眉關(guān)心了一句,“大人昨夜就在公房睡的嗎?”
宋厲似乎有起床氣,眉目間有幾分兇的“嗯”了一聲,冷聲解釋,“昨夜丑時抓到了剝皮案的兇手,又連夜提審,便不曾回去?!?br/> 裴卿卿聽到剝皮案、提審字眼,才發(fā)現(xiàn)在另一側(cè)的屏風上搭著一件朱紅色的常服,常服上有斑駁的暗痕,想必是提審案犯時留下的血跡。
“大人辛苦了?!逼毯?,她低低的道了一聲。
此刻,宋厲也有些緩過來,目光溫良的看了她一眼,須臾后,問道,“怕死尸嗎?”
裴卿卿下意識的想說怕,但是想到自己最近看的書和將來要做的事,又將這個字憋了回去,肅容回道,“不怕?!?br/> “嗯。”宋厲淡淡點了點頭,“稍后跟我去停尸房,我與你講講這樁案子的細節(jié),屆時你好整理卷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