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濁世
　　
　　烏云低沉，山雨欲來。
　　
　　一陣旋風(fēng)吹過，卷起大蓬灰塵，給整條長街都添加了一層昏黃的蒙板。
　　
　　空氣中充斥著濃郁的腐敗臭味，在這種悶熱壓抑的天氣中更是直沖腦門，讓人聞之欲嘔。
　　
　　路邊的小販開始收拾攤位，爭取能夠在大雨到來前回到家中。
　　
　　將沒賣出幾根的草藥收好，衛(wèi)韜抬頭看一眼愈發(fā)陰暗下來的天空，背著包裹快步離開。
　　
　　他剛過一米六的個頭，身材瘦瘦小小，穿著一件明顯寬大的粗布衣服，遠(yuǎn)遠(yuǎn)看去就像是套了一只麻袋。
　　
　　離開長街，拐進(jìn)一條小巷，再有幾百米距離就能回到家中。
　　
　　周圍都是破爛不堪的低矮平房，和長街兩側(cè)的紅磚綠瓦形成了鮮明對比.
　　
　　更不要說內(nèi)城那些貴人居住的深宅大院，完全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越過地上一灘污水，衛(wèi)韜微微皺眉，目光落在一截泡發(fā)腐爛的斷指上面，加快了本就不慢的步子。
　　
　　周圍靜悄悄的，讓他不由得有些緊張。
　　
　　如果不是害怕辛苦采摘曬干的草藥淋濕，他也不愿意抄近道橫穿這幾條陰森狹窄的巷子。
　　
　　聽說原本盤踞在附近的烏衣幫惹到內(nèi)城某位貴人，龍頭連同幾個幫會骨干直接蒸發(fā)，生不見人死不見尸。
　　
　　頓時就引發(fā)了這一片區(qū)域的大亂，在地盤歸屬塵埃落定前，幾股勢力的火并還會一直持續(xù)下去。
　　
　　外城的普遍現(xiàn)象便是如此，各種幫會大行其道，各自占據(jù)一塊地盤，或是壟斷某個行當(dāng)，在打打殺殺中形成了脆弱的動態(tài)平衡。
　　
　　即便是采藥打柴為生的窮苦人，也有好勇斗狠者成立了一個藥幫。
　　
　　雖然藥幫在城內(nèi)沒有地盤，卻在城外的大山中橫行無忌，藥農(nóng)每個月都要上交一定供奉，不然就無法保證在山中的人身安全。
　　
　　這就是大周王朝，乾符二年。
　　
　　一個皇權(quán)衰落、節(jié)度使擁兵自重、戰(zhàn)亂頻仍、民不聊生的混亂時代。
　　
　　衛(wèi)韜來到這座蒼遠(yuǎn)城已經(jīng)接近半年時間，從一開始的茫然無助，到后來的無奈接受，還要為了生存辛苦奔波，再也看不到曾經(jīng)那個九九六程序員的影子。
　　
　　他暗暗嘆了口氣，緊了緊背上的包袱，忽然在一堆垃圾前停下了腳步。
　　
　　一高一矮兩道身影從墻上跳下，一前一后堵住了他的去路。
　　
　　他們手中各自拎著一只木棒，頂端清晰可見鑲嵌的生銹鐵釘。
　　
　　“老弟，借兩個銅錢花花。”
　　
　　“我們是隱刀會的人，也算是交個朋友。”
　　
　　連把真正的刀都沒有，還有臉說自己是隱刀會的人。
　　
　　衛(wèi)韜沉默一下，卻還是將背上的包袱取了下來，同時攤開手掌，露出兩枚發(fā)黑的銅錢。
　　
　　“集市上蹲了一下午，就賣了這么點錢，兩位大哥若是不嫌棄，就把包袱里的草藥拿走。”
　　
　　“說借兩個銅板，你就只有兩個銅板，晦氣！”
　　
　　高個男子低低罵了一句，轉(zhuǎn)身走出幾步，卻又折返回來，從他手上將那兩枚銅板拿走，還在地上重重吐了一口唾沫。
　　
　　待到兩人全部離開后，衛(wèi)韜緊繃的身體緩緩松弛下來，放開衣袖中藏著的藥鏟，伸手接住了一滴落下的雨水。
　　
　　還好這兩人只是拿了銅錢走人，沒有惱羞成怒對他出手。
　　
　　真要動起手來，他或許能用藏在袖子里的藥鏟弄死一個，可只要被木棒砸上一下，就算是沒有打中要害，那根生銹的釘子也能要了他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