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果寺位于溫州城西南角,背靠松臺山,襟帶九山湖,松林疊翠,挹山川之秀麗,鐘靈氣之所美,為唐代神龍年間一代宗師宿覺大師所建,兩宋大勝,為東南名剎。
因為香火鼎盛,善男信女絡(luò)繹不絕,寺院又處交通衢沖,因此寺院周圍也是溫州城一熱鬧去處,不僅有許多鋪席,而且還有許多小攤小販沿街叫賣。
有賣吃喝糕點、日用百貨、花鳥器玩、胭脂水粉、珠玉釧釵、書籍筆墨等等,還有賣卦、探博、剔剪之類,熱鬧非凡。
饒是葉治這個經(jīng)歷了后世都市繁華的人,也被眼前的熱鬧給深深吸引住了,讓他對書本上所說的發(fā)達的兩宋封建經(jīng)濟有了一個直觀的認識。
“阿娒,先別看了,咱們先拜菩薩。”
葉治本來對求神拜佛這一套沒大所謂,但經(jīng)歷了重生之后,他的世界觀遭到了顛覆,他開始重新審視自己的信仰,特別是對業(yè)報輪回的神秘主義,產(chǎn)生了全新的認知。
妙果寺里香煙繚繞,信眾如織,拜過佛祖,禮過觀音,葉治被一陣古樸悠揚的鐘聲吸引了。
葉治循著鐘聲望去,只見大雄寶殿西側(cè)掛著一口大鐘,腹寬三尺,高四尺有余,葉治細細打量,總覺得此鐘與以往所見皆有不同。
“師傅,我能敲敲鐘嗎?”
“阿彌陀佛,”旁邊的知客僧唱了個佛號,合什道:“敲鐘祈福、隨緣樂助,小施主請自便。”
“阿爺,給我十錢。”
“十錢?!”
阿爺剛想好好教育下小朋友的大手大腳,可一看這地方,又覺不好發(fā)作,只好數(shù)了十個銅錢,肉痛地塞到了葉治的手里。
見葉治往功德箱里塞了十個銅錢,知客僧點了點頭,葉治扶著撞木,使足了勁,朝大鐘撞去。
“咚…咚…咚……”
古樸悠揚的鐘聲在天地間回響,葉治感覺心里一片寧靜,靈臺空明。
“師傅,這鐘不知有何來歷,總感覺與別的鐘有所不同。”
“小施主好眼力,此鐘確有來歷,至于何處不同,請小施主再仔細看看。”知客僧打起了啞謎。
“咦,這鐘鐘鈕怎么是兩個豬頭?”
“小施主好眼力!”
知客僧微微一笑,侃侃而道:“三十余年前,鄙寺來了一客僧掛單,其貌若愚,但深通佛法。白日入市化緣,每日布施所得,悉購豬頭回寺酣酌,當時,本寺住持繼忠方丈亦不怪之,任之所為。有一日,此客僧在寺旁山麓掘了一口土井,將所剩豬頭骨悉數(shù)埋入井內(nèi),上壓一大石,用泥土封涂,并對本寺僧眾說,其歷年化緣所募鑄得一鐘,七七四十九日后將成于此井內(nèi),此后就不知所蹤。過了月余,寺內(nèi)僧人掘開土石,果然見一鐘,仍十分熾熱,非銅非鐵,酷似青石,聲音鏗鏘清明,頂上有二豬首作鐘鈕,與尋常大鐘的捕牢獅龍鐘首迥異。”
(1919年,溫州本地人任某將此鐘鐘鈕截斷,竊去國外,自此神鐘不復(fù)懸掛,后建古鐘亭藏之。因該鐘鐘鈕活像兩豬頭,故人稱“豬頭鐘”。也有人說此鐘原名“濟陀鐘”,溫州方言“濟陀”發(fā)音類似“豬頭”,故人們諧稱“豬頭鐘”。現(xiàn)在溫州妙果寺內(nèi)所藏鐘高1.3米,直徑0.8米,的確為宋時舊物。)
“原來如此,多謝大師釋疑。”葉治恍然大悟道:“剛才鐘聲入耳,難怪覺得心中煩躁頓消、靈臺空明,原來是有這么一番來歷。”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貧僧看小施主骨骼清奇,貌有慧根,原來與我佛有緣,請入內(nèi)奉茶。”
哈哈,原來古人也這么有套路,葉治心里忍俊不禁,骨骼清奇?我還天賦異稟呢。
葉治也有模有樣,雙手合什,朝知客僧施了一禮,歉然道:“大師有禮,今日小子有俗事纏身,就不叨擾了,他日有緣,定當拜會。”
“阿彌陀佛…”知客僧長長喧了個佛號,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屢試不爽的一招,今天怎么在個小娃娃身上就不靈了。
……
“阿娒,剛才你和師傅在嘀咕些什么呢?”老頭子感覺有點跟不上葉治的節(jié)奏。
“沒什么,就和師傅隨便聊了幾句。咱們還是趕緊去集市上逛逛吧。”
“哎,你等等我和阿姥。”
看著葉治蹦跶的身影,老頭子切切實實感覺到了孫子身上發(fā)生的某種驚人的變化,但又說不清道不明,不由問起了老嫗的看法,“老婆子,你有沒有覺得阿娒跟以前不一樣了,像換了個人似的。”
“老頭子,你就別再疑神疑鬼了,娒是長大了,有自己主意了。就算孩子和以前不一樣,那也是越來越懂事了不是,再怎么變,不也是我們的乖孫子。”
老婆子幾句話說的老頭子眼睛一亮,他一拍額頭,笑道:“老婆子,沒想到你說的這幾句話還真在理。”
……
集市逛了大半日,老頭子覺得今天是他這輩子最奢侈的一天了。
買了三把刷牙子、兩盒揩齒膏、兩個肥皂團子,喝了三碗烏梅香飲子、吃了三碗筍潑肉面,裝著半貫錢鈔的袋子就空了一大半。
老頭子心疼地捏了捏錢袋子,道:“阿娒,天色也不早了,咱們早點回吧。”
“嗯,阿爺阿姥,咱們從城內(nèi)走,邊逛邊回吧,難得進城一趟。”
“行,既然出來了,就好好逛逛。”阿爺也不想掃了葉治的興。
“阿爺,我想跟你商量個事,我想上學。”
“上學?”阿爺一愣,道:“族里蒙學不是在念嗎?”
“蒙學太low。”
“什么?太樓?啥意思?”老頭子又有點懷疑人生。
“我的意思是蒙學教的都是識字,背個弟子規(guī)、百家姓啥的,太簡單了。”
“太簡單了?!”
老頭子恨不得給葉治幾個暴栗,板起臉訓道:“你才進蒙學幾天,大字認識幾個?沒學會走路就想飛啊。”
“阿爺,你別急,先聽我說。”
葉治耐心地做起了思想工作,神秘兮兮地說道:“昨天晚上,我做了個夢,夢見一個白胡子白眉毛的老神仙說要傳授本領(lǐng)給我,不等我說話,老神仙就在我額頭上一點,我頓時覺得腦子有些脹痛。等天光我醒來,發(fā)現(xiàn)腦子里多了很多東西,平時不認識的字都認識了,想不通的道理也通了。……哎喲,阿爺,好端端的你打我干嘛。”
“我讓你胡說八道,我讓你胡說八道,白胡子神仙,你唬我啊。”
想到錢袋子,老頭子氣不打一處來,忍不住往葉治頭上來了個暴栗。
葉治揉了揉腦門,表示十分委屈地嚷道:“阿爺,是真的,不信你可以考考我。”
“行,你要是唬我,看我今天不給你點生活吃吃。”
老頭子惡狠狠地盯了一眼葉治,隨手指了指右手邊一幢院子的門匾,問道:“你給我念念,這門匾上寫了什么?”
“中山書院。”
“那門上的對聯(lián)寫了什么?”
“潛心希默識,篤力重躬行。”葉治得意地看了老頭子一眼。
我滴個乖乖,還真認識!
老頭子心里陰影面積很大,表示十分嚴重的懷疑,是不是真認識呢,可惜這些字我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