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文淵閣
????無邊深邃的夜空籠罩著紫禁城。殿宇的長廊下,兩個年輕的太監(jiān)地太監(jiān)點著燈籠。
????一個太監(jiān)墊著腳尖,擦了下火絨,沒有擦燃。那太監(jiān)搓了搓被凍的麻木的手,往手心哈上好幾口氣,又繼續(xù)擦了好幾下火絨終于將火絨擦著。
????“這鬼老天,這雪下半月還不停!還賊冷賊冷的!”點燃燈籠后,那太監(jiān)抱怨道。
????“閉上你的臭嘴吧,這些天皇爺正在氣頭上,讓人聽見了,少不得一頓抽打!”下面的太監(jiān)將紅紗罩遞給站在椅子上抱怨的太監(jiān),站在椅子上的太監(jiān)接過紅紗罩,嘟囔著將燈罩套上去。
????“你們兩個奴婢在這兒瞎咕噥些什么呢!”一盞大紅燈籠的殿檐下,不知什么時候冒出來個大太監(jiān),兩個小太監(jiān)提著燈籠伺候在那大太監(jiān)身后。
????兩個點燈的太監(jiān)驚出一身冷汗,站在椅子上的太監(jiān)沒有站穩(wěn),從椅子上跌下來,也顧不上疼,直爬到大太監(jiān)面前不停地叩頭,“黃公公恕罪,黃公公恕罪。”
????黃公公看也不看那兩個太監(jiān)一眼,拉下臉,“皇上今晚要招閣員到文淵閣議事,這道上的燈你們還沒點一半就在這兒啰嗦,討打么?!”
????一聽到打,兩個小太監(jiān)的哀求聲變得很凄慘,邊哭泣邊叩頭告饒。黃公公黃崢是緝事廠的大太監(jiān),平素以狠辣令人退避三舍。他要打兩個小太監(jiān)縱然僥幸不被打死也要褪三層皮。
????“在聒噪些什么呢!”恰巧此時另一撥太監(jiān)從長廊經(jīng)過,為首的太監(jiān)皺眉問道。
????借著燈籠發(fā)出的紅光,黃崢看清為首大太監(jiān)的臉后,立馬斂容道,“原來是趙公公,奴婢該死,這兩個不知死活的奴婢不好好點燈在這里聒噪,奴婢正要給他們點教訓,不想驚擾了趙公公,奴婢該死,真是該死。”
????趙公公長的精瘦,目光炯炯,掃了黃崢和跪在地上告饒的小太監(jiān)一眼,“這兩孩兒年紀尚小不懂事,嚴加訓斥幾句,讓他們知道宮里的規(guī)律即可。”說罷趙公公便朝文淵閣方向走去。兩個太監(jiān)忙不迭叩頭謝恩。
????“這條長廊可真長,這人不服老不行,老夫這把老骨頭,快走不動嘍。”五六個行人傳行過長廊,長廊的燈已經(jīng)全部點亮,映照著他們前行的路。這條長廊不是普通的長廊,這條長廊叫做千步廊,得名于它有千步之長,千步廊是外庭通向文淵閣的必經(jīng)之路。
????“普天之下能有資格走這條路的人可沒幾個。”一個行人笑了一聲,加快前行的腳步。大趙帝國有八萬官員,其中京官四千,而能有資格走上千步廊進入文淵閣的官員僅有寥寥數(shù)人。能走上千步廊對于大趙的官員來說是莫大的殊榮。
????“他們來了,我們上去迎一迎罷。”文淵閣前檐下,趙公公隱隱約約望見五六個人影走下千步廊朝文淵閣方向逶迤而來。趙公公帶頭,身后的幾個太監(jiān)尾隨其后,向前迎去。
????幾個行人拱手同趙公公寒暄了一陣。抖掉毛皮暖耳和冬帽上的白雪,解開披風露出緋紅色的朝服,這是朝廷一二品大員才有資格穿的服色。這些人都是大趙的閣員,只有他們才有資格走過千步廊步入文淵閣。
????一行人整理好衣冠走上臺階后就都不說話了。大門正中上方的那塊匾額赫然攜刻著文淵閣三個鎏金大字。
????趙公公以一副謹肅地神情慢慢掃向閣員們,輕聲說道,“遼東戰(zhàn)事吃緊,朝廷今年又落下極大的虧空,皇上正心煩這事,眼下國事維艱,還需諸公同舟共濟。”
????正說間,殿內(nèi)的兩個太監(jiān)雙手使暗勁抬起門,慢慢移開殿門,殿門像是一塊徐徐展開的幕布,沒有發(fā)出一丁點兒聲響。趙公公和五六個閣員輕輕步入殿內(nèi)。
????大殿正中擺放著一把龍椅,兩邊的扶手雕刻著精致的龍頭,龍椅上坐著個中年人——大趙貞元帝宋宇仁。兩側(cè)的四根大柱中間各擺放著一條長案,案上堆滿卷冊文書,并齊齊整整地擺放著筆墨紙硯但沒有座椅。
????四根大柱后擺放著四座銅爐爐子里燒著火碳。火炭散發(fā)出的熱量是大殿內(nèi)溫暖如春。
????閣員們恭恭敬敬地上前朝龍椅上的中年人齊刷刷跪下叩頭。中年人虛抬了抬手示意他們站到各自的位置上。
????“徐閣老,開始吧。”宋宇仁下令開始會議。
????站在左案案首的首輔徐鴻謙清了清嗓子,以恭謹?shù)目谖钦f道,“今年六月江南九府大澇,八月陜西大旱,九月陜西流民舉事,年底又攤上遼東戰(zhàn)事,賴皇上宵衣旰食,今年才挺了過來,現(xiàn)今我大趙挺過了最艱難的年歲,圣上英明,天佑我大趙,只要君臣同舟共濟,局勢定然能夠好轉(zhuǎn),中興我大趙指日可待。”
????徐鴻謙打著官腔,沒有一句話是緊要的。宋宇仁沒有說話,目光一直停留在案前的帳冊上。
????“東南的洪澇,陜西的大旱,閩廣倭寇作亂,再加上遼東的戰(zhàn)事的軍費,僅今年一年的虧空就達七百四十萬兩之巨,加上往年的虧空,我大趙虧空達兩千四萬兩白銀。”右案案首的次輔呂宗成接過徐鴻謙的話茬,“眼下說度過難關(guān)還為時尚早,陜西流寇又起,七座縣城失守,大有燎原之勢,而彭總督又調(diào)任遼東,陜西的局勢實在堪憂。”
????調(diào)任彭朝棟陜西總督為遼東總督是徐鴻謙上的奏疏,見呂宗成將矛頭指向自己,徐鴻謙立馬反擊,“今年朝廷虧空七百四十萬,遼東鎮(zhèn)軍的軍費就占了三百二十萬,前總督高廣北伐不成,反喪師丟地,遼東的殘局唯有彭總督有能力收拾。至于陜西的流寇作亂不過是疥癬之疾,又何來能成燎原之勢一說,次輔這是唯恐天下不亂嗎?今年沒有高廣兵敗,又哪來的那么多虧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