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吃罷,陶有貴和許平昌都喝的有六七分醉意,各自休息去了。
陶天寶吃得肚子溜圓,出門玩耍時手里還捏了幾塊點心去眼饞村里的孩童。
曹氏收拾完灶房,和兩個閨女一人拿條矮凳,坐在院里的石榴樹下圍著個竹匾挑黃豆種,說話間扯出了陶有貴和張寡*婦的事。
“爹真糊涂。”杏花扭頭瞧一眼陶有貴睡覺的屋子,壓低聲音,氣道:“村里幾歲大的娃娃都知道張寡*婦是個下作破落戶,爹竟然還受那個sao狐貍的勾搭,一把年紀(jì)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曹氏見二閨女也貼她的心,一高興,把昨天和榴花合伙痛打張寡*婦的事抖了出來,最后還順嘴夸了榴花:“你們姐妹三個,也就屬你妹妹機(jī)靈,讓那張寡*婦啞巴吃黃連,說理都沒地方說去。”
榴花在一旁撇撇嘴沒作聲,其實她心底是有些瞧不上曹氏的,認(rèn)為曹氏跟前世那些在大街上打小三的女人一樣,自己沒勇氣跟男人離婚,只能把過錯全推在小三身上。
不過經(jīng)過這半年的相處,她發(fā)現(xiàn)曹氏也不是沒有優(yōu)點。
鄉(xiāng)下人家過日子,鄰里之間磕磕碰碰的事時有發(fā)生,性子潑辣才不易受欺負(fù),還有曹氏雖然偏疼陶天寶,可對幾個閨女最多罵幾聲,像那天那樣拿笤帚打她,還是第一回。
再就是曹氏不在兒女面前說別人家的是非,否則原主怎會沒有關(guān)于隔壁母子遭遇的記憶?
這個下午,曹氏沒有下地去干活,就在院里和閨女挑黃豆種扯家常。
陶有貴和許平昌倆人睡到太陽偏西才醒酒,杏花吃不了油腥重的東西,曹氏晚飯就沒殺雞,只炒了幾樣素菜,并特意少放了些油。
陶天寶對此怨念頗深,吃飯時將豬頭肉的盤子扒拉到了自己面前。
杏花還是對咸酸辣的食物情有獨鐘,最后在榴花的勸說下,勉強(qiáng)吃了幾筷子素菜。
夜晚,杏花像出嫁前一樣和榴花擠在一張床上睡覺,姐妹二人說了半宿的悄悄話。
第二天吃罷早飯,許平昌和杏花就急著走了,說是怕爹娘擔(dān)心惦記。
榴花送兩口子到村口,臨別時鄭重叮囑杏花要多吃些帶綠葉子的蔬菜。
杏花笑著應(yīng)下了,卻沒往心里去,懷胎婦人都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哪有光吃菜葉子的。
榴花*心情甚好,回轉(zhuǎn)時一路蹦蹦跳跳,到了家門口但沒進(jìn),而是去敲隔壁院的門。
陶氏在里面高聲回應(yīng):“榴花啊,門沒閂,自己進(jìn)來就行。”
“那我進(jìn)來啦,姑。”榴花來的次數(shù)多了,也就隨意起來,聞言推門而進(jìn),掩上門轉(zhuǎn)身過去,頓時楞住了。
木香花亭花繁如昔,陶氏依舊坐在慣常的位子上做繡活,只是旁邊還有個美少年。
榴花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站在原地懊惱自己沒記日子,又打擾了人家母子相聚。
“榴花,你愣著做什么,快過來呀!”陶氏放下手里的繡花繃子,招手讓榴花過去。
榴花回過神,飛快地瞄了一眼手握書卷的美少年,支吾著道:“那什么.....姑,要不我改天再來?”
她怕人家又躲回屋里去了。
陶氏笑了笑,道:“好好地來了,又要改天做什么?你今兒來,不是想把你家的喜事告訴姑嗎?”
榴花奇道:“姑,你怎么知道我有喜事要跟你說?”
“昨天你家那么熱鬧,我在院里能聽不見?”陶氏好笑地看著榴花道。
呃......
榴花臉色微窘,昨天光顧著自家高興了,沒注意會吵到別人。
此時,安靜坐著的美少年突然起身了。
榴花以為他又要進(jìn)屋回避,不料美少年放下書卷,徑直朝她走來。
美少年還是穿著天水碧的衣衫,寬衣廣袖,飄逸如仙,面色卻是不符于年齡的沉靜清冷。
榴花看著美少年愈行愈近,腦海里想起了一闕詞的其中幾句:天水碧,染就一江秋色。鰲帶雪山龍起蟄。
恍惚中,美少年已行至她面前數(shù)步立定,并緩緩地露出一個淺淡的笑來。
少年的微笑有些生硬,就像是畫匠倉促之下用寥寥幾筆勾勒而成,但就是這樣的一個笑,榴花卻仿若看到了冰原雪蓮初綻,凜冬紅梅始開,比滿院盛放的鮮花還要來得奪目。
風(fēng)悠然流動,花開得寂靜,少女不由失了神。
“村人皆不愿與我們母子來往,唯獨你不忌世俗眼光時常來與母親作伴,以解寂寥,衡陵心中十分感激,在此謝過。”美少年的嗓音還未變聲完成,略帶著青蔥少年特有的沙啞,說完即對著榴花躬身揖了一禮。
啊!
榴花幡然醒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