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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娘醫(yī)經(jīng) 第四章 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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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近京城城門的時候,路邊的垂柳已經(jīng)有了蒙蒙的綠意。
  
  周箙勒馬停下。
  
  “公子要歇腳嗎?”小廝立刻問道。
  
  這里是城東,距離城門尚有一段距離。
  
  周箙沒有說話,視線看向前方路邊的一片熱鬧所在。
  
  那里明顯是處草市,但又不同于其他的草市,叫賣的似乎都是筆墨紙硯文房之物。
  
  看著周箙二人走過來,立刻引來一片招呼聲。
  
  “官人,這邊有茂源山新拓本。”
  
  “官人,上好的筆墨,附贈挾軾。”
  
  周箙沒有理會徑直過去了,但卻沒能靠近墓前。
  
  新修了圍欄,還有人看守。
  
  當(dāng)然并不是官府的人,而是幾個老仆家丁。
  
  “讓讓…”
  
  小廝就要驅(qū)趕攔路的人,周箙抬手制止他。
  
  他沒有再上前,而是越過墓前坐著或者站著的人看過去。
  
  “添上了啊。”他說道。
  
  “是啊是啊,官人看那邊程文俞的墓是年前新添的。”旁邊的人聽到立刻熱情的說道,“好剛勁的隸書!”
  
  離京之前還沒有呢,這女人當(dāng)了皇后也這樣閑的隨意出宮嗎?
  
  周箙撇撇嘴轉(zhuǎn)身就走,讓那還要熱情介紹一番的旁人很是郁悶。
  
  臨近城門,大路上一陣熱鬧,一群騎馬的年輕人并家仆涌涌,路人從他們的舉止言談表明了親人重逢的歡喜。
  
  “….累不累?”
  
  “…又長結(jié)實了…”
  
  幾個年輕人互相捶打著,用這種方式表達(dá)親昵。
  
  “快走吧,父親和母親惦記半個月了,天天催著人問。”
  
  周箙含笑點點頭。
  
  眾人便上馬趕車,引得路上又是一陣熱鬧,引得路人側(cè)目,不待路人指點,為首的年輕人便忙豎眉擺手。
  
  “都穩(wěn)重點。”他說道,“別鬧出動靜來,讓人看熱鬧,丟了臉面失了身份。”
  
  年輕人們應(yīng)聲是在馬上形容收斂,家仆們也低頭噤聲,場面頓時安靜下來,緩緩前行。
  
  周箙露出幾分意外。
  
  “哥,這可不像你啊。”他笑道。
  
  老陜周出門都恨不得攪動滿京城注目,沒事也要鬧出點事來,管它笑的還是罵的,只要被人關(guān)注就好。
  
  為首的年輕人轉(zhuǎn)過頭笑。
  
  “今時不同往日了。”他說道,“父親說了,咱們周家已經(jīng)不需要靠張揚被人記住了。”
  
  家里出了一個皇后,就算躲到深山旮旯里,都有人能記住你。
  
  邁進(jìn)家門,父子母子兄弟姐妹們團(tuán)聚自是一番歡喜,這邊家宴熱鬧未歇,門外有人來恭賀。
  
  “父親,我只是歸來探親,這些人情往來還是能避就避開吧。”周箙皺眉說道。
  
  周老爺哈哈笑了。
  
  “不是別人,不是別人。”他說道,“是你姑父程家的下人。”
  
  姑父?程家?
  
  周箙愕然。
  
  這個稱呼真是太陌生了。
  
  說著話人已經(jīng)進(jìn)來了,十七八歲的年輕人,穿著上好的衣衫,走到廊下就咚咚的叩頭。
  
  “小的金哥兒,見過六公子。”他笑嘻嘻說道。
  
  金哥兒啊,周箙笑了笑。
  
  “你又回來了。”他說道,“你家大老爺?shù)狗判淖屇銇怼!?br/>  
  金哥兒抬起頭笑著應(yīng)是。
  
  “小的如今成親了,也當(dāng)?shù)耍罄蠣斦f能當(dāng)人用了。”他說道,“況且小的不中用,京城還有舅姥爺照看嘛。”
  
  這話讓大家都笑起來。
  
  “是能當(dāng)人用了,不是當(dāng)初在京城迷路哭鼻子的時候了。”周箙說道。
  
  金哥兒嘿嘿笑叩頭。
  
  “小的還沒謝過當(dāng)初六公子帶人尋找小的呢。”他說道。
  
  道謝?當(dāng)時這小子看自己跟仇人似的,隔了五六年了倒想起來道謝了。
  
  果然是能當(dāng)人用了,油嘴滑舌大言不慚的厲害。
  
  周箙搖頭笑了笑。
  
  周老爺這邊收了禮物,又將周箙帶回來的禮物拿出一些讓金哥兒捎給程大老爺。
  
  “父親什么時候和程家這么好了?”周箙對身旁的兄弟低聲說道。
  
  以前不是恨不得對方死嗎?如今親密的連自己這個晚生后輩歸家都要互相送禮還禮。
  
  “父親說,一直都好,根本就沒有不好的時候。”兄弟低聲笑道,“孕育出皇后娘娘的人家,豈是一般人家。”
  
  因為她啊。
  
  當(dāng)初是因為兩家?guī)缀醪还泊魈欤缃裼质且驗樗齼杉揖谷挥H如一家。
  
  “真是世事無常。”周箙說道。
  
  酒宴散去,夜色沉沉,洗漱過后的周箙坐在自己的屋內(nèi),帶著幾分舒坦吐口氣。
  
  “公子,公子。”小廝疾步進(jìn)來,跪坐下,“問清楚了。”
  
  周箙嗯了聲看著他。
  
  “秦公子的腿前一段是受傷了。”小廝接著說道,“之后都拄著拐,但是呢其實是沒事的,只是他好像喜歡拄著拐。”
  
  喜歡?
  
  周箙皺眉,竟然還有人喜歡這個?
  
  難道以前他都是喜歡嗎?既然喜歡何必讓妹妹給他治好,干脆不治好還瘸著…..
  
  念頭閃過,他的身子一僵。
  
  還瘸著,還像以前一樣…..
  
  周箙扶著幾案的手慢慢的攥起來。
  
  “…秦大人和夫人已經(jīng)帶著合家回川中了,十三公子說是要在外游學(xué)自行去了。”小廝接著說道。
  
  所以他們才在路上遇到他。
  
  游學(xué)啊。
  
  看起來,他學(xué)的還不錯,雖然依舊拄著拐,但跟以前還是不一樣了。
  
  那種灑脫自在不再是浮于表面,而是從骨子里透出來了。
  
  “公子,人來說明日可以進(jìn)宮。”
  
  有侍女從外疾步進(jìn)來說道。
  
  周箙哦了聲,抬起頭笑了笑。
  
  “好。”他說道,又催著小廝,“去把我?guī)У臇|西收拾好。”
  
  小廝應(yīng)聲是。
  
  “哦還有公子。”他又壓低聲音,“好像聽說皇帝和皇后娘娘在生氣。”
  
  生氣?
  
  周箙挑眉。
  
  他還敢和她生氣?
  
  宮燈隨著夜風(fēng)搖曳,腳步聲打破了皇**內(nèi)的安靜。
  
  “陛下駕到。”
  
  內(nèi)侍拉長的聲調(diào)響起。
  
  伴著這聲音,殿內(nèi)的宮女紛紛屈身施禮,人帶著初春料峭的夜風(fēng)從面前過去了。
  
  “陛下。”
  
  素心帶著人上前,看著還穿著朝服的方伯琮,便讓人伺候更衣。
  
  “下去。”方伯琮說道。
  
  素心停下腳,低頭施禮一句話不說退下。
  
  景公公伸手帶上殿門,看著廊下散開的值夜的內(nèi)侍和宮女。
  
  “鬧了多久了?”他低聲問道。
  
  素心笑了笑。
  
  “一天了。”她低聲說道。
  
  景公公哦了聲。
  
  “一天了啊,那可真夠久的。”他說道,一面瞇起眼,“上一次殿下和娘娘生氣,還是在清遠(yuǎn)驛。”
  
  不告而別,孤身一人雨中劫殺高十四郎,讓只能空等結(jié)果的晉安郡王很是生氣。
  
  不過那次還沒一盞茶時間就好了。
  
  “這次可不一樣。”他又低聲說道,帶著幾分埋怨,“其實每一次都是娘娘不對,我們殿下可是沒錯,上一次就是娘娘不告肆意,這一次娘娘竟然私自截了李太醫(yī)給陛下的書信。”
  
  說到這里抬頭看素心。
  
  “你說這對嗎?怎么能做這種事呢?”
  
  素心看著自己的手笑嘻嘻。
  
  “娘娘既然做了,就是有做的道理嘛。”她說道。
  
  嘖嘖嘖,景公公看著眼前的女官。
  
  可憐的陛下,在這皇**里哪里還有半點天子威風(fēng)。
  
  就不該將改了祖宗規(guī)矩,住到這皇**里來。
  
  在人家的地盤哪里有自己天子寢宮氣勢!
  
  “來人啊。”
  
  景公公越想越悶悶,轉(zhuǎn)頭喊一個內(nèi)侍過來。
  
  “殿下的宵夜快些送過來。”
  
  “娘娘的也要一份。”素心忙跟著說道。
  
  這是特意給陛下做的!景公公握著拂塵心里喊道,最終到嘴邊只能是輕輕的哼了聲。
  
  欺負(fù)人!
  
  寢室內(nèi),程昉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方伯琮。
  
  “李太醫(yī)只是一知半解,打聽到的事并非全面,他說那些聳人聽聞的話,你看到了白白擔(dān)心,我不想讓你擔(dān)心。”她說道。
  
  “騙子!”方伯琮看著她吐出兩個字,“你以為我會信嗎?”
  
  “你不信我,信他?”程昉笑道。
  
  方伯琮看著她,神情木然。
  
  “你那時候是不是一心赴死?”他說道。
  
  “做事就是要有一心赴死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精神才對。”程昉笑道。
  
  “阿昉!”方伯琮拔高聲音打斷她。
  
  程昉看著他再次笑,伸手要拉他的衣袖。
  
  方伯琮甩手避開。
  
  “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的。”程昉笑道,再次伸手,這次動作快拉住了方伯琮的衣袖。
  
  “甜言蜜語沒用。”方伯琮說道,“我在,只是用來給你安排身后事的。”
  
  說道身后事三個字,他的聲音不由微微啞澀。
  
  她竟然真的會死去,根本就不是她說的有自己在只要封了后就能救她平安無事,明明還有時間限制,過了這個時間,就是封她當(dāng)皇帝都沒有用,這個騙子!
  
  只要想到如果再晚那么幾天,她就真的不存在了,呼吸都要停止了。
  
  他一反常態(tài)的勤政,屏退了朝臣停止了朝議,在勤政殿整整走了一天。
  
  “你能給我安排好身后事,我自然了無牽掛。”程昉笑道,將他的衣袖往自己身邊拉了拉,“人固有一死,能安然無掛的死是天大的幸事。”
  
  “又胡說八道。”方伯琮說道,用力抽回衣袖,“你為什么總是想著死,而不想著生,我就是生氣你這一點,你為什么從來不想著自己,只想著別人?”
  
  說到這里,他半跪起身,看著程昉。
  
  “阿昉,你能不能對自己好一點?”
  
  柔和宮燈下女子看著他點點頭,伸出手撲過來抱住他。
  
  “有你在,我以后可以對自己好一點了。”她說道。
  
  “別花言巧語的。”方伯琮要推開她。
  
  程昉抱著不放,貼在他身前笑。
  
  “以后我就只對自己好。”她說道,“我最重要,我是方伯琮最重要的人,我已經(jīng)死過兩次了,我現(xiàn)在只想好好的活著,和方伯琮一起好好的活著。”
  
  方伯琮扶著她的肩頭想要推開她,但最終還是舍不得。
  
  “你這個騙子,就會騙我。”他說道。
  
  程昉抬起頭對他笑。
  
  “因為這世上只有你愿意讓我騙。”她說道。
  
  大大的波光粼粼的眼看的讓人眩暈。
  
  “方伯琮。”她又軟軟的喊了聲,伸手勾住他的衣襟,“我來給你更衣吧。”
  
  聽的內(nèi)室低低的若有若無的喘息聲起,貼在殿門外聽的景公公站直身子嘆口氣。
  
  “去吧去吧。”他對端著宵夜來的內(nèi)侍們擺擺手說道。
  
  “那過會兒再送來?”為首的內(nèi)侍問道。
  
  景公公撇撇嘴,看著食盒。
  
  “不用了。”他說道,“哪里還顧得上吃這個。”
  
  看著內(nèi)侍們魚貫退下,皇后寢宮陷入夜色寧靜。
  
  景公公慢悠悠的走向偏殿,一面掐著手指算。
  
  “雖然說生氣生了一天,可是見了面還是沒用。”他自言自語說道,“竟然還不如上一次,這次連一盞茶的功夫也沒用了,真是一次不如一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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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昏的室內(nèi)氣息漸漸平復(fù),空氣里散發(fā)著若有若無的靡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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