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三層油紙，露出一副皮具，皮具上別著六把雕刻刀，瞧那刀尖，有大平口、大斜口、小半圓、三角、中半圓、尖頭，她趴到床邊，湊近了腳凳上的燭火細(xì)瞧，刃光生寒，令人愛不釋手。
　　上次她出村，她爹因著要去做工，無奈將她寄在了一家工具鋪里，老板是她爹的一個(gè)友人。
　　在那工具鋪里，席歡顏看見了許多她爹不讓她碰的工具，其中就有用來做木工的雕刻刀。
　　席歡顏跟生了反骨似的，她爹越不讓她碰，她越好奇，所以今次拿了壓歲錢，偷偷去將這玩意兒買了回來。
　　她翻身從枕頭底下摸出一小截木頭，回憶著她爹雕刻東西的樣子，似模似樣地動(dòng)起了手。
　　雞鳴三聲，席歡顏她娘顧兼暇來敲門，奈何席歡顏剛睡下，眼睛哪里睜得開。
　　“這兔崽子越來越懶了。”顧兼暇見推不動(dòng)門，便推開一扇窗往里瞅了兩眼，正好跟大黑狗兩相對視。
　　大黑狗嗚嗚咽咽地撇開頭，閉上眼睡覺。
　　顧兼暇撩起裙子，爬進(jìn)窗戶，殺到拔步床前，卻見席歡顏四仰八叉地躺著，身邊散落著數(shù)把雕刻刀，還有一截雕著云紋龍影的木頭。
　　她拿起來摩挲著，心里仿佛被撞了一下，柔和地看著女兒的小臉，輕輕一嘆。
　　下一瞬，揪著這破棉襖的耳朵拎了起來，“你給老娘解釋清楚，你昨天到底去哪里了，有人看見你從水洞那邊回來！”
　　“娘娘娘，疼。”席歡顏怎么還睡得下去，頂著淚汪汪的惺忪睡眼連連叫慘。
　　雞飛狗跳后，席歡顏被顧兼暇按在了小板凳上，顧兼暇邊絮絮叨叨，邊給她扎頭發(fā)，緊得她頭皮發(fā)麻，眼角上斜，一雙桃花眼生生變成了丹鳳眼。
　　可她不敢反抗暴躁?duì)顟B(tài)中的親娘。
　　扎完頭發(fā)，顧兼暇用力戳了戳她的腦袋，“老娘造了什么孽，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喂大，結(jié)果養(yǎng)成了那么個(gè)糟心玩意兒，你下次再滿山滿野地亂躥，我就把你腳鎖了，看你怎么出去！”
　　席歡顏光聽見前面那句話了，小嘴一癟，平日里的堅(jiān)強(qiáng)被擊破，控訴道，“你怎么能仗著我不懂事，給我吃這個(gè)，臭！”
　　她越想越委屈，一想到記事以前親爹親娘居然喂她屎尿，再也升不起活著的希望了，哭得一塌糊涂。
　　顧兼暇詫異過后，笑得花枝亂顫，恐嚇道，“你以后不聽話，還喂你屎尿。”
　　她以為拿捏住了這熊家伙，直到席歡顏怏怏地曠了兩餐，她方覺心慌，哄道，“娘跟你開玩笑的，寶貝你都來不及，怎么會(huì)給你吃那東西，咱家不算大富，卻也把你金貴養(yǎng)著，斷奶開始，哪天不是雞蛋羹、羊奶、烤肉，還變著法給你做小點(diǎn)心，你瞧瞧別人家小孩，十天能吃上肉沫就不錯(cuò)了。”
　　席歡顏紅著眼眶，“真的？”
　　“千真萬確，娘還能騙你？”顧兼暇端起裝著雞蛋羹的瓷碗，“乖，雞蛋是好東西，吃了身體結(jié)實(shí)，腦袋聰明。”
　　席歡顏被哄著吃完了雞蛋羹，又喝了半碗羊奶，拿上一個(gè)白面饅頭，出去遛狗了。
　　顧兼暇瞧著她的背影，失笑搖頭，怎像是養(yǎng)了個(gè)二世祖。
　　感嘆完，她轉(zhuǎn)身收拾起了家里，然后到書房算了算賬，閑下來時(shí)沏了一杯茶，斜倚著扶手，端起一桿白玉嘴紫竹身的煙槍，點(diǎn)了煙絲，輕輕吸上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