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錦初緩緩睜開了雙眸。
“醒了?”白離漂浮于夢蝶池中,懶惰地側(cè)臥著,輕抬起右手,一只水色蝴蝶撲閃著翅膀,從不遠(yuǎn)處翩翩而至,落于他的指尖,靜靜地歇著。
這蝶與水融于一體,若不細(xì)看,根本瞧不出來。
鐘錦初眨了眨雙眸,才從夢中醒來,思緒尚不清晰,許久,才問:
“又是夢蝶?”
白離朝指尖那夢蝶輕吹幾口氣,夢蝶輕顫幾下翅膀,又安穩(wěn)地歇著。
“如何,此次可要與本尊做交換?”
白離也不看那小姑娘,只淡淡地問詢,并無何情緒波動。
鐘錦初怔怔望著白離指尖的夢蝶,半晌,道:
“美人,你曾說,只需碰一碰這夢蝶,便可記起夢中往事。如今你碰了它,你可知曉我夢中發(fā)生了何事?”
聞言,白離抬眸,似是有些詫異地望了鐘錦初一眼。
“上回你那般堅定地回絕了本尊,本尊還以為,此次也當(dāng)是如此呢?!?br/> “美人,此次醒來,我恍惚覺著自己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東西,也不知,是否是那回憶。你若是瞧見了,不如告訴我,我夢中究竟發(fā)生了何事?”
“你想得倒是美哉,本尊說是要與你那一錦囊的寶物做交換的,如今反倒是你想空手套白狼?世間何曾有過這般好事。”
“既然你不說,那便罷了。都是要死的人了,要那回憶還有何用?”
小姑娘似是破罐破摔地說了這么一句,卻良久不曾聽見白離回答,她抬眸想瞧瞧這美人為何突然不言語了,一抬頭,卻見白離正直勾勾地盯著她胸膛,仿佛能透過她的胸膛,瞧見什么東西。
鐘錦初:σ(っ°д°;)っ?。?br/> “美人?”鐘錦初試探出聲,“你瞧見……什么了?”
白離收回視線。
“空的,什么也沒瞧見?!?br/> “空的?”
這美人在說什么?
小姑娘真是迷惑極了。
“只是少了顆心臟,這么多年也過來了,不至于死?!?br/> 白離漫不經(jīng)心地回答,鐘錦初卻是一時驚到不知所措,下意識地抬起一雙手,想捂住自己的胸口,手才抬一半,又僵硬著放了下去。
半晌,苦笑一聲,問道:“美人,你能發(fā)覺我這里并無心臟?”
白離輕揮一下手,那只落于他指尖的夢蝶,便又撲閃著翅膀,飛離,卻又不曾遠(yuǎn)離,只繞著白離一圈又一圈地不停轉(zhuǎn)著,倒是有幾分不舍的樣子。
這妖孽真真是招蜂引蝶!
鐘錦初本該嬉笑他幾句的,此時小姑娘的心思卻俱是被白離的言語吸引走了。
正如白離所言,她多年前便被人將心臟取走了,此事極為隱秘,除卻鐘天得與千鳳,并無旁人知曉,甚至鐘荀諶與鐘錦媛也不曾了解,然而遇見了真正的高人,此等小事果真是無所遁形的。
只需一眼,他便能瞧出來。
若是白離能瞧出來她沒有心臟,是否也有能力替她續(xù)命呢?
“你這顆心,被人生生剜去,你如今卻安然無恙。換心之術(shù),以一人之心續(xù)另一人之命,此乃邪術(shù),并非常人所能承受。無論是獻(xiàn)心之人,還是被獻(xiàn)心之心,余生俱是會被邪功所擾?!?br/> 白離站起身來,即便是說著如此為世人所避諱的話題,他卻依舊面無波瀾,大抵是事不關(guān)己,漠不關(guān)心。
“確是如此。”鐘錦初低下眸,掩去眸中萬千情緒。
“此術(shù)雖兇險萬分,然,一旦成了,你并無性命之憂。”
“美人,你既能看出我身受換心之術(shù),想必也定能一眼看出我的真身吧?!?br/> 如今白離站了起來,便是如松柏一般挺拔的身姿。
她之前卻反倒被變成了一個小矮子,依她如今這小個子,想要看一眼白離只能仰頭,于是她只好艱難地仰著腦袋,定定望著白離,她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想聽到什么答案。
白離不假思索道:“一只鳥,翎……”
然而,不待白離說完,鐘錦初“咯咯”一笑,又道:
“美人,你看錯了呢,我可是一朵花,一朵嬌嫩的小白花呢?!?br/> 白離皺了皺眉,不言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流金河你可曾聽說過?我乃是流金河畔的一朵白姻花,有幸化了形,又于千嵐門尋了一個家。只是,白姻花百年一開,花期只一刻鐘,而后便匆匆落下,了卻此生。
我即便化形,卻逃脫不了白姻花的宿命,九十九年十一個月零兩日前,我生于流金河畔的一棵白姻樹上,還有二十八日,便該是白姻花開的時日了,那也該是我……生命的終結(ji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