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之大,無奇不有。白離仙尊只是有記載之人中修為最為深厚的,卻不見得只他一人有如此修為?!辩娷髦R嚴肅道。
小姑娘此時沉下心來思索片刻,便也明白是這么個理沒錯。旁的尚且不論,絕夜沉便是一個不曾被記載過的修為深厚之人。
想清楚后,她便有些懊惱,覺著自己不該如此莽撞的。
若那人并非白離,而她卻為續(xù)命向他闡明了自身情況,恐不僅于自身安危不利,更是將鐘荀諶甚至千嵐門的弱點親手獻給了旁人。
講真的,她鐘錦初從不敢自稱什么良善之人,旁人是死是活她向來也不關(guān)注。只是鐘荀諶向來護她疼她,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nèi),她還是不希望兄長遭什么不測的。
思及此,鐘錦初再望向鐘荀諶的雙眸中便有了幾分愧疚。
鐘荀諶不知這愧疚從何而來,只覺得是小姑娘終于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于是對她露出了“孺子可教也”的欣慰表情。
既是達成了共識,鐘荀諶再囑托時便也多了幾分底氣:“總歸此事雖急,卻不可亂了方寸,你莫要輕舉妄動,為兄會想法子去打探他的身份?!?br/> 小姑娘點了點頭,心中卻想著依自家兄長那溫吞的性子,不知何時才能打探清楚,而她可是掰著指頭算過的,她那條小命只余三十日了。
鐘荀諶看著小姑娘乖巧的模樣,又欣慰地揉了揉她的腦袋,使那本就因一日的奔波而有些凌亂的發(fā)髻又更亂了些,方才滿意地收了手。
暮色中,一劍一葉,載著兩人一鷹,漸漸消失于遠處。
翌日,鐘錦初是在一陣低哭聲中醒來的。
“唉,我可憐的妹妹哪,在家時便想著能出門瞧一瞧玩一玩,可惜被爹娘管著,出不去。如今來了宇玄宗,本想著可算自由了,不成想?yún)s被哥哥拘著,依然連這小小隨風院都出不去。我可憐的妹妹啊,嗚嗚嗚……”
聽到熟悉的聲音,鐘錦初艱難地睜開眼,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坐在她床邊的鐘錦媛。
此時的鐘錦媛正用繡帕抹著并不存在的眼淚。
鐘錦初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姐姐……”
“哦,可憐的初兒,你醒了啊?!辩婂\媛收起繡帕,笑瞇瞇地看著鐘錦初,一點不見方才的悲傷。
鐘錦初倒也習慣了這個戲精姐姐,只是嘴角依然忍不住抽了抽。
“初兒,可要吃些什么?”鐘錦媛恢復了成熟穩(wěn)重的模樣,帶著一抹和善的笑意溫柔地詢問。
鐘錦初一看窗戶,發(fā)現(xiàn)天色已經(jīng)大亮。
昨日回得晚,又因在浮云閣中睡過了,回到隨風院后,她在床上翻來覆去,天將亮時才睡著。
原本鐘錦媛不問還好,這一問,鐘錦初的肚子便“咕咕咕”地叫了幾聲。
鐘錦媛以袖掩唇,輕笑了幾聲。
鐘錦初霎時紅了臉,用被子捂住腦袋,不敢鉆出來。
“看來我們家的小姑娘還是面子薄,快些出來吧,姐姐不笑你?!辩婂\媛瞧著鐘錦初害羞的模樣,只覺得有趣,說出的話雖是安慰的,只是說完又忍不住“咯咯咯”地笑了幾聲。
“姐姐……”鐘錦初躲在被窩里,悶悶出聲,“你笑得像一只要下蛋的母雞?!?br/> 隨著“嘶”的一聲,鐘錦媛一個沒忍住,將手中的繡帕撕了。
“咳咳,這帕子真是不經(jīng)用?!辩婂\媛堅強地保持著臉上那一抹笑容,將扯爛的帕子疊好收了起來,“改日去換一個?!?br/> 話雖是這么說的,心中卻在滴血:各修仙門派表面再風光無限,離了銀兩也是萬事難成的,因此,大多門派也會經(jīng)商,有自己的鋪子。千嵐門也不例外,不乏藥材鋪、布莊、當鋪等。然而她的阿爹阿娘毫不吝嗇地將大量銀錢用于培養(yǎng)千嵐門的弟子,身為小姐,反而沒有多少銀錢傍身。九十七歲那年,她一眼瞧上了這帕子,向阿爹阿娘懇求了許久,三年后這帕子作為她的百歲生辰禮,終于到了她的手中。
彼時她可是一個人又笑又哭,笑自己終于得了這帕子,哭自己身為修仙界大門派的小姐,百歲生辰禮竟只是一個帕子。
如今她一百二十歲,這帕子用了二十年,終究還是沒了。
憑她阿爹阿娘的德行,再想換一個如此合她心意的帕子談何容易?還是妥善收好,改日尋個手巧的人,將這帕子縫一縫吧。
“好了好了,姐姐去讓膳房將膳食送過來,不留在你這了,你莫要悶壞了?!辩婂\媛一邊艱難地淺笑著,一邊離去了。
切實聽到了鐘錦媛離開的腳步聲,鐘錦初才將腦袋從被中鉆出來,大口大口地呼吸了新鮮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