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是香檳開啟的聲音。
就在船長身中兩槍,倒地被捕的同時,他的老顧客丹·泰勒,正在警局辦公室內,為手下的取證組開啟香檳慶祝。
親手端著酒瓶,給每一位取證組成員,倒上一杯澄澈清香的酒液,來肯定他們的取證進度。
“諸君,這是一次絕對重大的突破!”
“取證組成員在約翰·威克住宅廢墟里,找到的這封‘亡妻’信件殘留,將會極大加快我們對約翰·威克的抓捕進度?!?br/> “因為一個人再聰明,再狡猾,他也做不到掩蓋另一個人生活存在過的痕跡,只要我們從約翰·威克的亡妻下手,就一定能抓到約翰·威克的狐貍尾巴!”
“現(xiàn)在,讓我們共同舉杯,來感謝取證組同事多日來的努力!”
“感謝他們在那片灰塵遍布,污穢渾濁的廢墟里,找到這件突破性的物證?!?br/> 榮耀與感謝。
是最虛偽的激勵品。
也是最有效的激勵品。
丹·泰勒為了一點小小的突破,就當著全隊警員的面,大加贊賞取證組的成果,這不僅能激勵取證組成員繼續(xù)玩命工作。
也同時給其他組別的隊員,樹立了一個標桿,一個榜樣,告訴他們,只要用心抓捕約翰·威克,就能獲得榮耀……與更加重要的實質性金錢獎勵。
每人一千美元的紅包,徹底引燃了第一特別行動隊抓捕羅蒙的熱情,雖然在心里,這些警察并不認為羅蒙的掃黑行為有什么錯誤,甚至還挺欣賞。
但是,面對實打實的,綠油油的,油墨香撲鼻的百元美鈔,什么欣賞都是扯淡了,這些警察只想捍衛(wèi)舊金山法律的尊嚴,把約翰·威克這位無情殺手繩之以法。
叫嚷著,喧囂著,發(fā)誓著。
第一特別行動隊的每一位警員,都賭咒發(fā)誓要將約翰·威克捉拿歸案。
就是他們發(fā)誓的時候,不太知道他們找到的所謂突破性證據(jù)——來自亡妻的告別信件,只是羅蒙自己給自己寫的電影道具。
根據(jù)上面的點點回憶,去追尋約翰·威克的蹤跡,羅蒙只能說一句,你們開心就好。
有時候不得不說一句。
羅蒙這位青春版上帝,確實是殘酷的。
他對待丹·泰勒,甚至連虛假的開心,都不愿意施舍太久。
就在人家喝著香檳,唱著歌,呲牙大笑,暢想美好未來的時候,羅蒙突然就把噩耗塞人家一臉。
——船長被捕了。
看著警局內部的通告信,丹·泰勒差點一口香檳把自己噎死。
“咳咳咳咳咳?!?br/> 突然的岔氣,讓丹·泰勒劇烈咳嗽起來,而面對這個展示關心的機會,塞考特自然是當仁不讓。
他推開其他警員,沖上去溫柔拍打丹·泰勒的后背,一邊順氣,一邊岔開話題:“長官,剛剛的警局內部通告您看到了嗎?臭名昭著的紅色通緝犯船長被抓了,被咱們舊金山警局抓住了!”
“咳咳咳咳咳!”
丹·泰勒咳嗽的更厲害了。
“長官,我知道這件事值得高興,值得激動,但是您也別太激動,因為抓到船長的人,是正在參加路考的杰基·陳,就前兩天您在警局門口遇到的那個亞裔?!?br/> “咔咔咔咔咔!”
已經不是喉嚨嗆到的咳嗽,而是丹·泰勒的肺在哀鳴。
“更可氣的是,呼叫杰基·陳來支援的,是詹福爾特警員?!?br/> “呃?。。?!”
終于,丹·泰勒一口氣沒捯上來,休克了過去。
等他再次蘇醒,已經是在醫(yī)務室里。
看著醫(yī)務室潔白的天花板,丹·泰勒混沌的腦子,漸漸清醒過來。
他扶著床沿起身,和看護護士微微點頭,示意自己沒事之后,推開了醫(yī)務室的房門,然后就看到了讓自己昏迷的罪魁禍首。
這一刻,丹·泰勒理解了塞考特為什么能當面放跑羅蒙,因為就他這個智商,指望他能抓人,才是一種奢求。
不過丹·泰勒也同時理解了,為什么舊金山警局局長,能把這個人一路升到副局,也是因為這個人夠蠢。
沒辦法,對于領導者而言,屬下就是這樣,能干和聽話不可兼得,而絕大多數(shù)領導者,都會選擇后者。
笨一點沒關系,聽話就好。
強忍下給塞考特一拳的怒意,丹·泰勒改為輕拍拍他的肩膀:“塞考特,我沒事的,咳嗽是我的老毛病了,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你不用過分擔心。”
塞考特只是蠢,不是傻。
他也知道,丹·泰勒咳嗽到閉過氣去,是因為自己口無遮攔引起的,所以看著丹·泰勒蘇醒后,不但沒怪罪自己滿口胡言,反而還安慰自己別擔心。
這一刻,身為被pua大師的塞考特,產生了一種士為知己者死的沖動。
他眼睛里淡淡浮起一層水汽,對著丹·泰勒哽咽道:“泰勒長官!能成為您的手下,絕對是我一生的榮幸!”
“不是手下,是朋友,我們將互相扶持著,一同走下去?!?br/> 捏一下塞考特的肩膀,丹·泰勒離開了。
他現(xiàn)在是真的急啊,船長的意外被捕,將很有可能暴露白矮星俱樂部的存在,而白矮星俱樂部一旦曝光,他丹·泰勒可就真的完蛋了。
他必須阻止這一切的發(fā)生。
一路上看著內部信了解情況,丹·泰勒坐上自己的蘭博基尼超跑,從座位下的隱藏抽屜里,拿出一個只能打電話的功能機,給白矮星會長打去了電話。
“丹,發(fā)生什么事了?能讓你用特別專號聯(lián)系我?”
“船長被捕了?!?br/> 丹·泰勒開門見山,聲音冰冷:“那個白癡不知道怎么搞的,竟然能在大街上被舊金山警局的巡警認出來,然后被一個路考的預備警員給抓??!”
“會長,你這次聯(lián)系的這位廢物供貨商,搞不好要把咱們整個俱樂部搞沒了!”
在白矮星俱樂部里,也就只有丹·泰勒的背景,能讓他對著會長出言不遜。
“丹,淡定,不就是船長被捕嘛,我們讓他沒機會開口不就行了?!睍L提議殺人。
“多倫多醫(yī)院,特殊病癥區(qū),204號房間,警員守備為四人?!?br/> 譴責,有一句表達不滿就夠了。
作為正牌美式精英的丹·泰勒,不會讓情緒影響自己太久,他立刻冷靜下來,把船長治療槍傷的醫(yī)院,通報給了白矮星會長。
臨了還提醒一句:“船長是聯(lián)邦紅色通緝令上面的重罪犯,他落網之后,fbi那群鬣狗,也很快會聞著味道趕過來,會長,我們時間很緊啊?!?br/> “不,我們的時間很充裕,因為從船長進入多倫多醫(yī)院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已經死了?!?br/> 白矮星會長笑著,提到一個名字:“安娜,對于這個名字,你還有印象嗎?”
“安娜?”丹·泰勒愣了一下,腦袋里浮現(xiàn)起以一張血肉模糊的臉:“安娜我記得,但她不是出車禍之后就消失了嗎,我已經有兩三年沒見她了吧?!?br/> “她最近一段時間回來了,并且就在多倫多醫(yī)院任職。”
“既然回來了,為什么不來參加聚會,大家都挺想她的,還有她那些奇奇怪怪的藥物?!?br/> 丹·泰勒跟著回憶起來:“還記得幾年前去清理黑色垃圾,那時安娜搞出來一種能讓人起皰疹的藥物,混合著當時大熱的奧施康定給那些黑鬼一發(fā)?!?br/> “那效果……現(xiàn)在想起來都讓人忍俊不禁?!?br/> 丹·泰勒笑著,那笑容瘋狂而扭曲,就和電話另一端的白矮星會長如出一轍。
“安娜最近可沒空陪咱們一起玩,她最近正忙著給舊金山的有色垃圾做絕育呢?!?br/> 白矮星會長解釋道:“除了你們舊金山警局,多倫多醫(yī)院的特殊病癥區(qū),還同時提供給舊金山的幾座監(jiān)獄使用?!?br/> “每當這些監(jiān)獄里的犯人,來到多倫多醫(yī)院就診,安娜就會給里面的有色垃圾,注射她最新搞出來的絕育藥品?!?br/> “反正等那些罪犯回了監(jiān)獄,他們是不可能用陽痿作為借口,出監(jiān)獄看病的,而等他們的受刑期滿,漫長的監(jiān)禁時間,早就抹平他們身體里的一切受藥痕跡了?!?br/> 白矮星會長,口氣溫和的介紹著安娜的近況,讓電話另一端的丹·泰勒,聽的直咧嘴角:“會長,聽你的口氣,你是不是和安娜在一起了?”
“呵呵,聽出來了?我們確實有一段時間了,甚至都準備好在一年內結婚?!?br/> “哦,是嗎,那我可要抓緊時間,去給你們準備新婚禮物,就是在此之前。”
丹·泰勒頓了一下,開口道:“船長的麻煩,就要勞煩會長夫人盡快解決了。”
“放心吧,船長不會看到明天的太陽了?!?br/> 多倫多醫(yī)院,17號住院樓,特殊病癥區(qū)。
作為外包給警局和監(jiān)獄,專供犯人就醫(yī)的特殊病區(qū),多倫多醫(yī)院的17號住院樓,就和一座監(jiān)獄沒什么區(qū)別。
所有的窗戶全部用鐵欄桿焊死,每一間病房也和牢房一樣,用的是電控鐵門,可以說在這里就醫(yī),除了睡的床軟一點之外,其他條件和監(jiān)獄里毫無區(qū)別。
一雙穿著白色軟跟皮鞋的腳,在空曠的走廊內緩步前進。
她步履翩翩,她姿態(tài)婀娜,她每走一步,都會引得樓道內負責看管犯人的警察吞咽口水。
“你好,我給67號床的病人換藥?!?br/> 沖著看管船長的四名警員甜甜一笑,安娜成功進入204病房。
在她的身邊,亦步亦趨跟著一位警員,即是保護她這位醫(yī)生的安全,也是防止她做一些手腳。
只是一位警員能防止暴力殺人,卻防止不了藥物殺人。
確定一眼躺在病床上,雙手包扎成木乃伊狀的船長,就是自己的目標之后,安娜走上前,柔聲道:“先生,身體上有什么不舒服嗎?”
“被四個條狗一刻不停的盯著,我渾身上下哪一處能舒服?”
船長白一眼安娜身后的警員,對著安娜笑道:“不過能看到你這位美麗可愛的醫(yī)生小姐,我煩躁的心,也算安穩(wěn)了不少?!?br/> 三年前安娜出車禍的時候,她的整張臉是毀了容的,不過作為醫(yī)生世家的她,很容易在家庭的幫助下,重新?lián)Q一張,所有榜一大哥都會喜歡的美式網紅臉。
“先生,我看你的病歷上,有過一次診斷心肌梗塞的病例,所以我勸你一定要調整好心態(tài),面對接下來的人生,不然您的心臟,很容易出現(xiàn)問題。”
安娜在提醒,不過她提醒的目標,是跟在她身后的警員,因為再過最多六個小時,船長就要死于心肌梗塞了。
從船長的病房出來,安娜腳步更加輕快了。
白色的軟底皮鞋,踩在醫(yī)院走廊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發(fā)出吱呀吱呀的聲音,一邊走,安娜一邊拿出手機,把自己完成任務的消息,告訴了白矮星會長。
————
“恭喜你啊,陳警員,從今天開始,你就是舊金山警局光榮的一員了?!?br/> 聽著電話聽筒中,霍夫曼的恭賀聲,羅蒙懸著的那顆心,終于放了下來。
別看他一直表現(xiàn)的淡定無比,但他內心深處還是挺緊張的,畢竟他也不知道舊金山警局局長什么脾氣。
是會贊賞他臨危不懼,能勇敢和紅色通緝犯作斗爭。
還是會厭惡他膽大妄為,把警局的道路測試搞得一團糟。
現(xiàn)在看來,羅蒙賭對了。
舊金山警局局長還是要更加理智一些,知道舊金山警局現(xiàn)在這個爛攤子,急缺有能力的警員來頂缸。
不然在這么荒廢下去,就不光是討厭警察的左派呼吁削減警察預算了,連認同警察的右派,都會因為警局過于廢物,而加入削減警察預算的游行大軍。
掛斷霍夫曼的電話,羅蒙美滋滋的出門吃燒烤慶祝。
本來他是打算叫上蒂法一起的,但是這位可憐的巡警小姐,今天要加班守護舊金山市民的安全,所以就只能羅蒙自己享用燒烤大餐了。
腦門上頂著‘畜生’,手里烤著牲畜,就在羅蒙和‘畜’這個單詞,玩得不亦樂乎的時候。
安靜躺在病房里,還等著丹·泰勒那位警局內部人士來救自己的船長,猛然睜開眼睛,心口傳來的巨大痛楚,讓他直接慘叫起來:
“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門口負責安保的警察,立刻雙手持槍沖進病房,但是等他們沖到病床前面的時候,船長已經咽氣了。
只留下那張痛苦的,扭曲的,眼睛外突好死螳螂的可怕臉孔。
“快!快去叫醫(yī)生!”
紛亂的腳步聲,開始在船長的病房內響起。
然后,就是醫(yī)生的吼叫聲。
“心臟除顫!”
“沒用?那加大電壓再來一次!”
“什么?還沒用?腎上腺素呢?直接心源注射,快!”
隨著粗長的針管,扎進船長的右心室,推進去0.5毫克的腎上腺素之后,船長的搶救也就宣告了正式結束。
“fuck!”
一直給船長做人工心肺復蘇的醫(yī)生,抹一把頭上密集的汗珠,然后看著毫無波動的心電圖長出一口氣,對著身邊四位警察搖頭道:
“很遺憾,這位先生已經魂歸我主了?!?br/> “醫(yī)生,你再救一下啊,這個人是紅色通緝犯,他不能死?。∷砩线€有很多秘密的!”
激動的警察,上去就要抓醫(yī)生的衣領,但是被旁邊的同僚攔下來了。
“幾位,冷靜。”醫(yī)生抬著手,安撫道:“我知道這個犯人很重要,但是死亡就是死亡,除了上帝,沒有人能讓他死而復生?!?br/> “那他怎么死的?他怎么可能突然就死了?”
“他有過心肌梗塞就醫(yī)記錄?!必撠熂本鹊哪嗅t(yī)生,給出和安娜一樣的解釋:“這種病每一次復發(fā),他的搶救時間就會進一步縮短,所以,很遺憾?!?br/> “我們要求法醫(yī)驗尸!紅色通緝犯突然死于心肌梗塞,除非有驗尸報告,不然我們警方不會接受這個說法”
護士提前警告過,醫(yī)生也做出了同樣的判斷。
但是警察到底是警察,他們才不會簡簡單單相信,一個紅色通緝犯會突然死于心梗,這太過巧合了。
另一邊。
作為一名紅色通緝犯,船長活著的時候,非但沒有享受過這個國家的任何特權,反而被一幫fbi探員追著滿美國跑。
但是船長死了之后,卻因為自己的紅色通緝犯身份,享受了一次死后特權——插隊尸檢。
當天夜里,在外院請來的專業(yè)法醫(yī)的解刨下,船長的死因確定了——就是心肌梗死。
解剖室外面。
安娜聽著法醫(yī)最終的尸檢結論,臉上浮現(xiàn)起一半自信,一半不屑的詭異微笑。
她知道,這場謀殺比賽,獲得最終勝利的人是她。
她憑借自己的醫(yī)藥天賦,又一次在眾目睽睽之下,完成了完美謀殺。
哪怕這樣的完美謀殺,她已經做過無數(shù)次了。
但每一次的成功,依然讓她心奮不已。
只可惜四位負責看門的小警員,莫名其妙卷入了這樣高段位的競爭中,然后莫名其妙的就背上了黑鍋。
他們現(xiàn)在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船長死于疾病,不死于意外,這樣他們被追責的懲罰會小很多。
如喪考妣著一張臉,把船長過世的消息上報之后,幾位負責安保的警員果然被罵了一個狗血淋頭。
但……也就這樣了。
畢竟船長死于疾病,這是誰也沒辦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