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聲音。
羅蒙轉(zhuǎn)過頭。
看到了一位在眉眼間與艾瑪女士有幾分相似的年輕姑娘。
不過比起艾瑪女士的沉穩(wěn)與端莊,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年輕姑娘就要更加的……怎么說呢,更加活潑一些?
如果身上沾滿泥土與碎枝的迷彩沖鋒衣,能被理解為喜歡野外探險。
胸前掛著的ak47,能被理解為喜好狩獵的話。
這個姑娘確實能被稱之為活潑。
游擊隊員?
羅蒙的腦子里瞬間想到了游擊隊。
畢竟哥倫比亞除了古柯堿這個知名土特產(chǎn)之外,剩下還能在世界上有一定知名度,就只剩哥倫比亞武裝游擊隊了。
不過就阿古德洛的家事來說,她家往好了說,也是被游擊隊吊路燈的命,怎么看也不像是能主動加入游擊隊的人。
除非,這個游擊隊是阿古德洛家族豢養(yǎng)的私軍。
看著突然出現(xiàn)的侄女,艾瑪臉上的笑容頓時收斂,她狠狠瞪一眼這個冒冒失失的姑娘,又看看羅蒙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
最終長出一口氣,抿著嘴唇解釋道:“為了復(fù)仇,也為了自保,我需要一支自己的隊伍。”
“當(dāng)然,我當(dāng)然能理解?!?br/> 羅蒙剛準(zhǔn)備笑著點點頭,他的后腰就被ak47的冰冷槍口抵住。
“你不光要理解,你更要保密!”
后知后覺意識到自己的游擊隊身份暴露了,尤菲立刻端起槍對著羅蒙開口威脅。
“尤菲!夠了!別胡鬧!”
飽含著深深的無奈,艾瑪咧一眼這個反應(yīng)慢半拍的侄女后,開口介紹起羅蒙的身份:“尤菲,趕緊把你那破槍放下,你用槍指著的人,是你堂叔?!?br/> 艾瑪女士是個講究人,她既然答應(yīng)了羅蒙要合作,那就是真心實意的要合作,不光承認(rèn)羅蒙的阿古德洛身份,甚至連輩分都給他算清楚了。
“哈?堂叔???”
尤菲張大的嘴巴,能塞進(jìn)去一個鴨蛋,她看著羅蒙的亞洲臉面孔,腦子有點轉(zhuǎn)不過彎來:“就他這個長相,能是我堂叔?”
“克勞德是一位混血兒,他的母親是華裔?!卑旊S口解釋一句,接著就催促起尤菲認(rèn)親,想著趕緊把這茬兒糊弄過去:“行了尤菲,別傻愣著了,快向你堂叔問好?!?br/> “哦哦哦哦哦,堂叔好!”尤菲立刻躬身道歉:“剛剛是我冒失了,您看在主的面子上,原諒我吧。”
不得不說,尤菲這姑娘確實有點傻乎乎的。
面對突然出現(xiàn)的‘堂叔’,她連一瞬間的猶豫都沒有,直接就認(rèn)可了羅蒙的堂叔身份。
而看著低頭認(rèn)錯的尤菲,艾瑪是有那么一丟丟慶幸,慶幸自己輕輕松松就坐實了羅蒙的身份。
但作為尤菲的姑媽,艾瑪更多的還是擔(dān)憂,她并不想看著自己的侄女在為人處世上,這么單純,這么好騙。
“保守秘密是好習(xí)慣,尤菲,你不必為此道歉?!?br/> 簡簡單單,原諒了自己的便宜侄女,羅蒙扭臉朝艾瑪告辭道:“姐,如果沒什么事的話,我就先離開了?!?br/> “等我做到了我說的那兩點之后,我會再次來拜訪您,屆時,還望您陪同我一起在電視上出鏡?!?br/> 看著羅蒙臉上自信而優(yōu)雅的笑容,艾瑪點點頭:“我期待著你的表現(xiàn),克勞德?!?br/> “哎?堂叔這就要走了嗎?不在家里住嗎?我還想著和您聊聊外國的事情呢!”看著剛剛見面的堂叔就要離開,還有很多問題想問的尤菲傻眼了。
“尤菲,不要任性?!?br/> 再次對自己的侄女投去死亡凝視,但看著尤菲臉上期待的小表情,死亡凝視瞬間軟化了,艾瑪轉(zhuǎn)而輕點點頭,對著尤菲擺手道:
“行吧,尤菲,就由你來送克勞德出去吧,記得,路上別耽誤人家太久。”
“好的姑媽!”
挺胸,抬頭,立正,對著艾瑪敬一個軍禮,尤菲正準(zhǔn)備扭臉招呼羅蒙離開,卻突然意識到自己身上的訓(xùn)練服還沒換呢。
為了表示自己有所成長,尤菲高喊一聲我去換衣服,就急匆匆的從書房離開了。
等羅蒙再見到她,已經(jīng)是十分鐘之后。
換了一身淺色運動裝尤菲,再配合著臉上輕微的雀斑,讓她看起來更像是一個青澀的,未經(jīng)世事的大學(xué)生。
只不過一般的大學(xué)生,并不會向她這般,在手背,脖頸,甚至是臉頰上都留下細(xì)小的訓(xùn)練疤痕。
“堂叔?!?br/> “嗯?”
“您……”
尤菲本來想的是,問羅蒙一些關(guān)于國外的問題,但是等她真的和羅蒙獨處,走在空曠的走廊上,輪到她發(fā)問的時候,她才發(fā)現(xiàn),她真正想知道的,是羅蒙為什么回來:
“堂叔,您為什么回來?”
“您應(yīng)該知道索默拉城的阿古德洛家族發(fā)生了什么,事實上,在發(fā)生那件事之后,阿古德洛家族的旁支就全部離開了索默拉,唯恐被毒販?zhǔn)┘訄髲?fù)?!?br/> “您應(yīng)該知道這些,知道這中間蘊(yùn)含的危險,但您為什么還是回來了?”
看著尤菲在走廊吊燈下閃動的咖啡色眼眸,羅蒙沒有解釋,而是反問一句:
“尤菲,那你呢?你又為什么沒有離開索默拉,以艾瑪姐對你的疼愛,她與其放任你跟著游擊隊訓(xùn)練自己,力求自保,應(yīng)該更希望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吧?”
“堂叔,這個世界沒有哪里是絕對安全的。”
仿佛回到了三年前,姑媽勸自己離開索默拉的那個夜晚,尤菲對著羅蒙,再次把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堂叔,在這個世界上,如果連家鄉(xiāng)都不能帶給你安全,你覺得還有哪里能成為你的港灣,是波哥大,是紐約,還是洛杉磯?”
“所以比起逃跑,你更想把家鄉(xiāng)索默拉變得安全?”羅蒙饒有興趣的問道。
“是的,我加入游擊隊,我去接受那些艱苦的訓(xùn)練,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消滅奎利亞爾那幫混蛋,讓索默拉市重新回歸正常!”
帶著雀斑的稚嫩臉龐,毛毛躁躁的稚嫩閱歷,輕易付諸真心的稚嫩處世。
誠然,尤菲從頭到腳,都和成熟兩個字相差甚遠(yuǎn),但或許就是因為這份不成熟的稚嫩,她才不會去想著潤,她才能足夠大膽的說出:
——她要做的不只是復(fù)仇,而是要憑借手中的游擊隊,讓索默拉市重歸正常,讓自己的家鄉(xiāng)變成真正安全的港灣。
姑娘,就你了,你就是我這部劇的小六子了。
如果說《讓子彈飛》這部電影里,羅蒙最大的遺憾是什么,那絕對要屬小六子的死。
確實,就電影劇情而言,小六子必須死,因為只有他死了,張麻子和黃四郎的矛盾才能不死不休,才能把電影推向最終的高潮。
但小六子的死,同時也是整部電影最遺憾的事情,如果他沒有死的話,那么他在鵝城太平后就會去留洋,去見識到更加廣闊的世界。
不去進(jìn)行任何的政治解讀,只從故事本身來看,小六子就是代表著青年這個群體,他們沖動,他們冒失,他們做事不計后果,但他們卻擁有著最純粹的理想與信念,他們擁有著未來。
電影里的小六子死了,但現(xiàn)實里的尤菲還擁有未來,羅蒙會幫她實現(xiàn)索默拉的太平,然后讓她去見識到更廣闊的世界。
畢竟這姑娘都游擊隊了,再沿著這條路繼續(xù)深造一下,也完全合情合理嘛。
人的思緒就是這樣,會越想越遠(yuǎn)。
看著尤菲,羅蒙甚至從她聯(lián)想到了阿連德,想到了那位智利歷史上最偉大的總統(tǒng)。
不過阿連德的下場有些凄慘,他在美國盡力創(chuàng)造的政變條件下迎來了政變,最終在叛軍的圍追堵截下,自盡在了總統(tǒng)府里。
如果,如果尤菲真的能成長到阿連德的高度,羅蒙倒是不介意為她演一場,名為《永落星條旗》的電影。
姑娘,好好努力吧。
我很看好你。
勾著姨母笑,羅蒙抬起右手,在尤菲的頭頂撫摸起來,把姑娘棕色的及耳短發(fā)揉的亂糟糟的,讓她看起來就像是一只睡糊涂的樹袋熊。
呃……雖然現(xiàn)在看著確實是稚氣滿滿,但人都是要慢慢成長的嘛。
完全沒注意到羅蒙看自己的期待眼神,尤菲只是一邊整理被揉亂的頭發(fā),一邊追問剛剛的問題:“堂叔,我留在索默拉的理由說完了,現(xiàn)在該你說說你來索默拉的理由了?!?br/> “我討厭毒販。”
羅蒙開口道:“不僅僅是奎利亞爾,而是討厭著所有毒販,哪怕我不能把他們?nèi)肯麥?,我也會遇見一個,處理一個,奎利亞爾就是我現(xiàn)在的目標(biāo)”
“堂叔,您是國際緝毒警察?”聽著羅蒙的說法,尤菲開口猜測。
“我不是警察,硬要算的話,我最多算毒販獵人?!?br/> 羅蒙說著,低頭看一下手表,告別道:“尤菲,時間不早了,我今天晚上還有工作要做,就容我先走一步?!?br/> “堂叔?!?br/> 看著羅蒙抬腿要走,尤菲突然伸手拉住他的袖筒,用懇求的聲音說道:“堂叔,我也可以參加這場戰(zhàn)斗,對吧?”
“當(dāng)然,尤菲,你當(dāng)然可以戰(zhàn)斗,因為你是一位戰(zhàn)士。”
抬起尤菲的手,將上面的傷痕展示在走廊的燈光下,羅蒙笑道:“我從不相信話語,但我卻相信傷疤,尤菲,我期待著你的表現(xiàn)?!?br/> “我會讓您自豪的,堂叔!”
羅蒙走了,看著對方被燈光拉長的堅挺背影,尤菲感覺自己的心臟在瘋狂跳動。
這是興奮的跳動。
畢竟艾瑪女士作為尤菲的親姑媽,她不可能讓尤菲陷于危險之中,所以尤菲的心中一直是渴望被肯定的。
而在今天,她終于得到了家族‘長輩’的肯定。
“這位克勞德堂叔很不錯嘛!如果他能早來幾年,我早就跟著堂叔一起,蕩平奎利亞爾集團(tuán)了!”
尤菲雙手后背,美滋滋享受著來自長輩的肯定,完全沒注意到在她身后不遠(yuǎn)處的走廊拐角里,親姑媽無語的眼神:
這個笨蛋玩意!
艾瑪不想讓尤菲遇到一丁點危險,但她也知道,她不可能保護(hù)尤菲一輩子,這個姑娘遲早要自己面臨風(fēng)雨,而這次的復(fù)仇戰(zhàn)爭,未必就不是一個好的成長機(jī)會。
尤菲,愿主保佑你。
看著走廊里,已經(jīng)羽翼豐滿,要展翅翱翔的女孩,艾瑪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只有為她獻(xiàn)上最真摯的禱告。
就在艾瑪禱告的時候,羅蒙已經(jīng)驅(qū)車駛向索默拉市中心。
在這里,最宏偉的建筑,不是政府辦公大樓,而是索默拉市市長的宅邸。
這是一座古老的西班牙莊園,到今天已經(jīng)有了將近三百年的歷史,是當(dāng)初在這里開采綠寶石礦脈西班牙貴族所修建。
三百年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為這座古老莊園的外墻,留下了斑駁的痕跡。
不過這些歲月的斑駁,只停留在莊園的表面,只要能踏入其中,推開那扇鑲嵌著綠寶石的莊園大門,就會發(fā)現(xiàn)這座莊園的內(nèi)部,是一座完全現(xiàn)代化的豪華住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