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大老爺看到這一幕,腳步也不由自主地放慢了,心中五味雜陳,忽然不知該怎么面對這個(gè)崔顥。
崔顥聽到了響動(dòng),抬起頭來:“鄭大老爺您來了,”他立即站起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們帶我到這里來了之后,我有些累就坐了一會兒。”
一個(gè)在軍營中摸爬滾打的人,自然不會站會兒就累了,崔顥會這樣說是怕被他怪罪,鄭大老爺想到自己之前對崔顥的態(tài)度,心中更是難過:“坐在這是不好,這里涼,我們進(jìn)屋說話去吧!”
崔顥十分順從地點(diǎn)頭:“好。”然后依依不舍地抬起頭又看了看那桂花樹,仿佛以后再也瞧不見了似的。
鄭大老爺在前面走,崔顥立即跟了上去,一路上兩個(gè)人都沒有說話。
進(jìn)了屋子,鄭家下人端茶上來,崔顥習(xí)慣性地起身去接,鄭家下人有些愣了,不知該不該遞過去,這樣略微怔愣,茶水已經(jīng)到了崔顥手上,崔顥畢恭畢敬地送到鄭大老爺面前,然后站在了一旁。
這平日里都是下人做的活計(jì),崔顥做起來卻很順手。
鄭大老爺看了一眼下人:“你下去吧!”
屋門關(guān)上,只剩下了兩個(gè)人獨(dú)處。
鄭大老爺去看崔顥:“坐。”
崔顥這才坐在了椅子邊上,大約是因?yàn)樵谲娭芯昧耍耸值囊?guī)矩,腰背筆挺、目不斜視。
鄭大老爺仔細(xì)端詳崔顥,只見他皮膚粗糙、黝黑,額頭上有幾道疤痕,最長的一直劃到了眼角,鼻梁筆挺,嘴唇適中,下頜微微有些寬闊。
鄭大老爺不自覺地去捋自己頜下的胡須,這一點(diǎn)崔顥和他很像,他之前一直沒有注意,不,應(yīng)該說,他沒想要去注意。
他不愿意自己和鄭家與什么**有半點(diǎn)的關(guān)系,那讓他覺得很惡心,誰家有子嗣被當(dāng)做這樣的東西,誰都在人前抬不起頭。
直到在客棧中巧遇了崔顥,看到他觸目驚心的傷口,聽到萬氏兄弟說的那些話,他才有些動(dòng)搖,不由自主住地去思量,謙哥到底有沒有可能還活著。
“你的傷好些了嗎?”鄭大老爺聲音略顯得低沉。
“好了,還要感謝鄭大老爺送來不少的好藥。”崔顥說到這里起身向鄭大老爺行禮。
鄭大老爺伸出手:“坐吧,坐下,不要太拘束,我想與你說說話。”
崔顥重新坐下來。
鄭大老爺?shù)溃骸澳阏f隱約還記得小時(shí)候的事,你記得你的母親叫桂娘?”
崔顥摸了摸頭:“是啊,大老爺,我找到那人伢子,又找回江陰,打聽到了鄭家,見到您之后我就說過了啊,我記得我母親叫桂娘,我記得一棵桂花樹,我還記得我被抱走的時(shí)候,是在看花燈,我看的花燈是一只小兔子。”
鄭大老爺沉默片刻:“你還記不記得別的事。”
“沒有了,鄭大老爺,”崔顥笑笑,“我是傾盡全力要找到親生父母,如果還有別的線索不會不說。”
鄭大老爺又是沉默。
“大老爺,”崔顥突然道,“我其實(shí)沒想找到鄭家,我聽說賣兒賣女的人家都是有些苦衷,不得已,還有些人家是家境巨變,或是遭遇了什么難事……
我身上有了些軍功,也攢了些積蓄,就想著找回父母,說不定我能幫上忙。
找到鄭家之后,我就覺得不可能與父母相認(rèn)了,不管當(dāng)時(shí)發(fā)生了什么事,以鄭家……不會要我。”
崔顥雖然說著這些,臉上卻沒有自慚形穢的模樣,相反的他說的很坦然:“我也能理解,這樣的百年大族,不能丟了名聲,所以我很快就回到燕山衛(wèi)了,也沒想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