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安四年,陽春三月。
“福,安,堂?”顧昕把匾上的字念了一遍:“怎么聽著象個老太太住的地方?”
宮女香珠連忙說:“娘娘,這是皇上親口許的名,親筆寫的字,讓人做成了匾,滿宮里娘娘這是獨一份兒,旁人都沒有。瞧匾上這字,龍飛鳳舞的,看著就氣派。奴婢翻了歷書本子,明兒就是好日子,宜安門上梁,讓人把匾趕緊掛上吧?!?br/> 顧昕對什么獨一份兒沒多大興致,擺了擺手:“你安排吧,只要別掛倒了就行?!?br/> 這話讓香珠都不知道怎么接,不過她伺候貴妃不是一天兩天了,半年下來,差不多沒什么事兒難得住她。香珠示意太監(jiān)們把牌匾抬出去,輕聲問:“娘娘晚膳想用點什么?奴婢打發(fā)人去御膳房吩咐一聲,好讓他們做了趕緊送來?!?br/> 顧昕只管低頭看書:“天氣這么燥熱,添個清淡的,帶湯的菜,讓御膳房看著做吧?!?br/> “是?!?br/> “前幾天曹太監(jiān)做的那小煎餅不錯,咬一口粉脆粉脆的,再做幾張?!?br/> “是,那讓小廚房再攤一爐煎餅,還要撒不撒芝麻?”
“那當然要撒了?!笨臼斓闹ヂ橐е墙幸粋€香。
話說完了,香珠還不肯走:“娘娘,皇上說不定晚上會過來,娘娘午睡起來頭發(fā)都散了,奴婢替您再重梳個發(fā)髻,好預備接駕?”
“還要怎么預備?”顧昕終于從書里抬起頭來:“接個駕我還要焚香沐浴齋戒三天?他愛來就來,不來就算?!?br/> 香珠笑著說:“娘娘這是氣話。您看陳妃和李妃她們,皇上倘若要去,她們可是歡天喜地,早早的就梳妝打扮預備上了,里里外外還要熏上皇上喜歡的香料。咱們雖然不像她們那么沒見過世面,可也不能太輕慢了吧?”
顧昕笑了:“行啊,那你也去把香熏上吧,回頭我要是聞了那香氣,在皇上面前不停的打噴嚏,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擦都擦不及,那可怎么辦?”
香珠認真想象了一下那個情形,畫面太美了不敢細想。
自家主子這鼻子、舌頭都比別人靈光,旁人覺得正好的氣味兒,她覺得嗆鼻,所以她們會寧宮里一直很少熏香。
香珠好聲好氣,勸了又勸,顧昕把書一掩,可有可無地說:“那就梳吧?!?br/> 香珠可算得了個一展身手的機會,一聲令下,幾名宮女紛紛忙活起來,鏡臺,梳篦,頭油,釵簪,溫水……齊齊擺開,香珠一挽袖子,三下五除二將顧昕現(xiàn)在的發(fā)簪拆散,一把子頭發(fā)象上等的絲緞一般鋪開,柔軟濃密烏黑。香珠由衷的夸了一句:“娘娘頭發(fā)真好,滿宮里也是頭一份兒?!?br/> 顧昕把玩著一柄小小的牙梳,笑著說:“你說好話我也不多給賞錢,你就省省力氣吧?!?br/> 香珠樂了,兩手動作又輕又靈巧:“再沒見過娘娘這么小氣的人了,還是貴妃呢,一點兒賞錢都舍不得?!?br/> 顧昕的頭發(fā)好,香珠手藝也好,三下兩下梳成了,顧昕湊近銅鏡一照,鏡子里映出來一張年輕女子的面容。
銅鏡昏黃,鏡中映出看起來面容也不是那么清晰,或許正由于這一份兒月暈花影似的朦朧,鏡中人看起來……嗯,自己夸自己不大好意思,但美就是美,就算不自夸,也不能睜眼說瞎話嘛。
香珠最是貼心,帶著她的小跟班香露,兩個人一唱一和,一捧一夸,把顧昕贊的天上有地上無,閉月羞花傾國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