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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秦記 第12章 秦女刁蠻

離開上將軍府,項少龍馬不停蹄,幸好琴清府在同一條的王宮御道上,只隔二十多座王侯將相的府第。由于不想那么惹人注目,鐵衛(wèi)們早被他遣回都騎衛(wèi)所,疾風(fēng)也隨之回去。為方便走路,他脫下笨重的戰(zhàn)甲,改穿一般的武士服,不過他的體型異于常人,說不惹人注目只是笑話,但在心理上總安心一點。
  太陽逐漸往西山落下去,道上行人車馬疏落,項少龍想起善柔,不由涌起凄涼悲痛。只有不斷地去為她的大仇努力奔走布置,始能舒緩心中的悲郁苦楚。
  蹄聲驟響,一隊十多騎,由前方疾馳而至。項少龍警覺性極高,定睛一看,立時愕然。原來竟是一隊全女班的騎士,五顏六色、爭妍斗麗的武士服,把這批美娘子襯得像一團(tuán)彩云,由長街遠(yuǎn)處飄過來。她們像在比拚馬速騎術(shù),逢車通車,遇騎過騎,轉(zhuǎn)瞬間來至近前。
  項少龍想起昌平君說起以乃妹嬴盈為首的女兒軍,禁不住好奇心,用神打量。一馬當(dāng)先的是位身穿黃白色夾雜武士服的少女,生得美賽天仙,比之呂娘蓉亦毫不遜色。策馬疾馳,盡顯她的青春活力。她有一對趙致般的長腿,嬌美處可與烏廷芳爭一日之短長,膚色雪白晶瑩有如紀(jì)嫣然。腰身纖幼美好,但胸脯脹鼓豐腴,非常誘人,活色生香,是擁有魔鬼身材的美麗天使。
  項少龍不由心中喝采。隨行的女兒軍隊員,比起她來大為遜色。最特別處是她秀美的俏容常掛著一絲既驕傲又自得的笑意,像是世上所有男人,只配給她作踏腳的馬蹬,引人之極。不過街上的男人看到她,紛紛垂下目光,不敢行注目之禮。
  項少龍差不多可肯定眼前使人矚目的美女是嬴盈,她也看到他,一對亮如夜空星辰的點漆美眸,立時亮起來。項少龍嚇得垂下頭去,避開她的眼光。
  嬴盈一聲嬌叱,整隊十五人的女兒軍如響斯應(yīng),一起勒馬停定,整齊一致,比訓(xùn)練有素的軍隊不遑多讓。項少龍心知不妙,低頭疾走,同時頗感茫然,難道女兒軍兇惡至隨街挑選像樣的男人尋釁嗎?這想法仍在腦海中盤旋,風(fēng)聲響起,嬴盈的馬鞭在頭上旋轉(zhuǎn)一圈,蓄滿力道,照他的厚背揮打過來。項少龍心中大怒,刁蠻女太過霸道,自己與她不但無怨無仇,還互不相識,竟見人便打。聽準(zhǔn)鞭勢,反手一抓,鞭端落在手上。若對方是男子,他會用力反拉,讓對方翻跌馬下,當(dāng)場出丑。但對方是如此嬌美動人的青春玉女,憐香惜玉之心使他手下留情。
  嬴盈嬌呼一聲,用力回扯。項少龍轉(zhuǎn)過身來,用力相抵。這美嬌娃的力道可不賴,馬鞭挺得筆直,兩人打個照面,目光交擊,相隔只有丈許,是馬鞭加上兩條手臂的長度。街上行人紛紛避難似的逃開去。
  那批女兒軍嬌叱聲中,散開扇形圍上來,把項少龍迫在墻角。嬴盈嘴角露出一絲滿足的甜美笑容,另手一抽馬韁,戰(zhàn)馬如臂使指,往后退去。項少龍心中暗贊,放開鞭梢。
  “鏗鏘”聲中,眾女同時拔劍,在馬背上遙指項少龍,嬌呼叱罵,其中竟夾雜幾聲“狗雜種”“你的娘”那類只有市井之徒才說的粗話。項少龍大感頭痛,醒悟遇上古時代的“飛女黨”。
  嬴盈收回馬鞭,大感得意,又沖前少許,向眾女喝道:“想殺人嗎?快把劍收起來!”
  項少龍和眾女同時大惑不解,后者們聽話得很,長劍回到鞘內(nèi)去。
  嬴盈發(fā)出一陣銀鈴般的嬌笑道:“果然了得!好家伙!乖乖的隨本姑娘來,讓我試試你的劍法。”
  項少龍愕然道:“姑娘知我是誰嗎?”
  嬴盈不耐煩地道:“你又沒有告訴我,誰知道你是那里來不識抬舉的狂妄之徒?”
  眾女看清楚他的英偉模樣,見他傻楞楞的樣子,敵意大減,開始對他品頭論足。
  項少龍聽她口氣,似是曾與自己有點瓜葛,可是遍搜枯腸,卻想不起任何事,歉然道:“對不起,在下身有要事,請恕不能奉陪?!?br/>  嬴盈不屑地翹起可愛驕傲、棱角分明的小嘴,冷笑道:“敬酒不吃吃罰酒,人來!給我把他拿下!”
  項少龍對這刁蠻女哭笑不得,眾女兒軍已奉命出手,其中兩女揮手一揚(yáng),兩張捕獸網(wǎng)當(dāng)頭罩下,其他諸女劍再出鞘,迫了過來。遠(yuǎn)處雖有圍觀的人,不過可能平時領(lǐng)教慣刁蠻女們的霸道手段,又不清楚項少龍是誰,沒人敢干涉。
  項少龍哈哈一笑,滾倒地上,恰恰在網(wǎng)沿外逸去,來到嬴盈的戰(zhàn)馬蹄前。戰(zhàn)馬受驚下跳起前蹄,眼看再踏下時要蹬在項少龍身上,項少龍一個前翻,到了馬側(cè)處。嬴盈反應(yīng)神速,手中馬鞭兜頭兜腦的往項少龍抽下來。項少龍大喝一聲,彈起來,移到馬尾位置,避過鞭抽。豈知嬴盈穿上長靴的美腿由馬蹬處脫出來,往后一伸,撐往項少龍胸口。項少龍哪想得到她如此了得,一時輕敵下,勉強(qiáng)側(cè)退少許,左肩已給她的靴底擦過,留下一小片污漬。其他女兒軍大為興奮,呼嘯追來。
  項少龍見勢不妙,搶過車道,擠入了對面正四散“逃命”的看熱鬧人群中,由一條橫巷趁“兵荒馬亂”之際溜走。到了琴清的府第,項少龍仍有啼笑皆非的感覺,開始有點明白昌平君兩兄弟的感受。管家方叔來到廳中,把他領(lǐng)往內(nèi)軒去。琴清和紀(jì)嫣然兩人正在廳中撫琴弄簫,樂也融融。
  烏廷芳、趙致、田貞田鳳等和琴府的十多個婢女,聚在軒外的大花園里,在夕陽的余暉下,輪流抱已能走上幾步的項寶兒蕩千秋,不時傳來歡樂的笑聲。只恨項少龍想到的卻是善柔,眼前歡樂的情景,適足使他更添創(chuàng)痛。他先到園里與烏廷芳和趙致打個招呼,抱項寶兒蕩幾下千秋,回到軒內(nèi),逕自坐到兩女同一席上,只隔了張長幾,免去一切禮數(shù)。
  琴清欣然道:“寶兒玩了整天,不肯睡午覺,真奇怪他撐得住?!?br/>  項少龍凝望窗外的夕照,聽諸女逗玩寶兒的嬌笑聲,有感而發(fā)道:“孩童的想像力最是豐富,什么東西落到他們眼里,都通過想像把它們轉(zhuǎn)化成多采多姿、妙境無窮的事物。所以在我們大人看來平平無奇的東西,他們卻可樂而不疲。只恨日后長大,想像會被殘酷的現(xiàn)實代替,那或者就是認(rèn)識到現(xiàn)實必須付出的代價?!?br/>  兩女對望一眼,均被他這番發(fā)人深省的話深深打動,一時說不出話來。項少龍收回目光,移到兩女處,立時看呆眼。她們宛若兩朵爭妍斗麗的鮮花,誰都不能壓倒對方。紀(jì)嫣然的嬌艷,與琴清的雅秀,確是人間極品。
  琴清俏臉微紅,垂下螓首,輕柔溫婉地道:“項先生終找到時間來探看妻兒嗎?”話畢才知出語病,玉臉更紅了。
  紀(jì)嫣然向項少龍使個曖昧的眼色,低聲道:“項郎為何滿懷感觸?”
  項少龍欲言又止,琴清識趣的借口溜出花園,讓他們說話。
  項少龍沉聲道:“還記得春申君寫給趙穆的那封信嗎?你能否著你的家將照筆跡弄一封出來呢?”
  紀(jì)嫣然道:“這個沒有問題,他們中有此能手,內(nèi)容寫什么呢?”
  項少龍道:“那是春申君給李園的密函,通知他楚王病危,請他立即趕返楚都,卻千萬要瞞過秦人,以免秦人知道楚政不穩(wěn),其他詞語,由你斟酌吧!”
  紀(jì)嫣然愕然道:“發(fā)生什么事?”
  項少龍的熱淚不受控制的涌出眼角,沉痛地道:“善柔死了!”
  小盤在寢宮接見他,訝道:“發(fā)生什么事?”
  項少龍把對鹿公說的那一套搬出來,特別強(qiáng)調(diào)呂不韋勾結(jié)齊楚的害處。
  小盤沉吟半晌,皺眉道:“可是遠(yuǎn)交近攻的政策,一向是我大秦的國策,呂不韋只是依循這條路線發(fā)展,理應(yīng)沒有不妥當(dāng)?shù)牡胤??!?br/>  項少龍清楚體會到小盤再不是個任人擺布的孩子,點頭道:“儲君說得不錯,但問題是呂不韋另有居心,若讓他穩(wěn)住國外的形勢,他便可以專心國內(nèi),誅除異己,若有一天鹿公、徐先等大臣都給他害死,那時我們還憑什么和他斗爭呢?”
  小盤一震道:“最怕師傅都給他害死?!?br/>  項少龍倒沒想過自己,雖說他要殺死田單,主要因善柔而起。但他對呂不韋的懷疑,卻不是無的放矢。試過五國合縱軍迫關(guān)之禍后,呂不韋調(diào)整策略,轉(zhuǎn)而謀求鞏固在國內(nèi)的勢力。莊襄王對他已失去利用價值,反成為障礙,這無情無義的人遂下毒手把他除去,好扶植以為是親生子的小盤?,F(xiàn)在他須要的是喘一口氣的時間,若與東方六國仍處在交戰(zhàn)的狀態(tài),他絕不敢動搖秦國軍方的根本,例如撤換大批將領(lǐng),改為起用無論聲望或資歷經(jīng)驗全部欠缺的自己人??墒侨裟芊€(wěn)住東方六國,只要有幾年時間,他可培植出心中理想的人選,在文武兩方面把秦國控制手內(nèi)。那時他就算要把秦國變作呂家的天下,亦非沒有可能的事。而對東方六國,三晉由于有切膚之痛,呂不韋不論用哪種懷柔手段,均不會生效。所以他索性置諸不理,只聯(lián)齊結(jié)楚,訂立例如燕歸齊、魏歸楚,而趙韓歸秦一類的密約,那他可放心對付國內(nèi)所有反對勢力。
  經(jīng)過一番解說,小盤終幡然大悟。由此看出,項少龍和小盤的關(guān)系出現(xiàn)變化。換過以前,無論項少龍說什么,小盤只有聽命的份兒。現(xiàn)在他開始以君主的角度,去考慮和決定。他愈來愈像歷史上的“秦始皇”。
  項少龍趕到昌平君兄弟的將軍府,比約定時間遲近半個時辰,卻是無可奈何,在他現(xiàn)在的心情下,肯來赴約已對他們兄弟相當(dāng)不錯。他抱著丑婦必須見嬴盈的心情,帶著肩膊那點許她靴底留下的污漬,在下人引領(lǐng)下,舉步進(jìn)入正舉行晚宴的大廳,立時嚇個一跳。
  那不是人多人少的問題,而是廳內(nèi)左右兩旁的十席里,只有昌平君、昌文君和安谷傒三個男人,其他是清一色的女將。門衛(wèi)宣布“都騎統(tǒng)領(lǐng)項少龍到”時,原本吵得像把墟市搬來的大廳,立時靜至落針可聞。
  昌平君跳起來,迎出大門,先把項少龍扯出去,愁眉不展道:“我也想不到舍妹竟召來大批女兒軍,把其他的客人都嚇得逃命去也,只有小安還算老友,唉!若非他是今天的主賓,恐怕也溜掉。幸好你今晚來了,否則……唉!來!進(jìn)去再說。”
  今次輪到項少龍一把扯著他,吁出一口涼氣道:“她們來干什么?”
  昌平君道:“還不是要見你這紅人?!?br/>  項少龍囁嚅道:“她們是誰?”
  昌平君低聲道:“都是未出嫁的閨女,沒有一個年紀(jì)超過十八歲的,最厲害的是舍妹嬴盈和鹿公的寶貝孫女鹿丹兒。若不能教她們滿意,今晚你休想脫身。”
  項少龍正想問怎樣可以教她們滿意,嬴盈嬌甜的聲音在昌平君身后響起道:“大哥?。∧悴皇窍虢添椊y(tǒng)領(lǐng)臨陣逃走吧?”
  她的視線被昌平君擋隔,一時間看不清楚項少龍模樣,說完這句話,與項少龍打個照面,一對美目立時亮起來,嬌叱道:“原來是你!”
  項少龍微笑道:“不就是小將嗎?”
  昌平君訝道:“你們認(rèn)識的嗎?”
  嬴盈跺足道:“他是那個在市集出手抱不平,后來又不肯留步一見的可惡家伙。”
  項少龍這才恍然,那天來請他去見主人的家將,口中的小姐原來是刁蠻貴女,尚幸沒有見到自己和圖先在一起,否則可要糟透,難怪今天一見自己即動手拿人。
  昌平君倒沒有懷疑,笑道:“好極哩,舍妹回來后,雖惱你不肯見她,可是……”
  嬴盈叉起蠻腰,大怒道:“你敢說下去!”
  昌平君嚇了一跳,陪笑道:“不說不說。來!我們進(jìn)去喝杯酒,以前的事,全是誤會?!?br/>  嬴盈雀躍道:“快來!”喜孜孜的在前領(lǐng)路。
  項少龍看她美麗的背影,特別是這時代罕有的修長玉腿,禁不住有點意亂情迷。忽然間,他再不感到要應(yīng)付這批女兒軍是件苦差事。在某一程度上,他有點怕回到家里,見到任何與善柔有關(guān)的人和事。自知道善柔兇多吉少,他不住找事情來做,目的是要麻醉自己,以最刺激的方式來令自己沒閑情傷心痛苦。直至善柔遇害,他終于清楚她在他心中占去多么重要的一個席位。那是趙倩之死后,對他最嚴(yán)重的打擊!
  在近百位少女注目禮的迎接下,項少龍與昌平君隨在嬴盈粉背之后,進(jìn)入大廳。項少龍那堪稱是當(dāng)代最完美的體型,一身素淡灑逸的武士服,偏是肩頭處有小片礙眼的污漬,右手握在劍柄,左手隨意在另一旁擺動,就像是首席模特兒正步過天橋,吸引在場所有人的目光。今天有份對他動粗的,見到原來他就是打動咸陽城所有女性芳心的項少龍,都看呆了眼。嬴盈逕自往自己的席位走去,與她同席另一位絕色美女,不待她回席便奔出來,拉她邊耳語,邊歸席。
  項少龍與昌平君,先來到昌文君、安谷傒擺滿酒食的長幾前,昌平君嘆道:“少龍終于來了,我們這兩個做哥哥的終于可以交差?!?br/>  昌文君失望地道:“少龍為何不帶紀(jì)才女來給我們一開眼界,大兄又說曾提醒過你的。”
  安谷傒失笑道:“少龍!現(xiàn)在你該知這兩個家伙的煩厭,幸好小弟遠(yuǎn)行在即,忍受他兩兄弟的責(zé)任,惟有卸在項兄的肩頭上,十二萬分的抱歉?!?br/>  項少龍縱有千般煩惱,萬種傷心,在這充盈火熱青春的地方,面對眼前三位相識未久,但已彌漫真誠味兒的朋友,耳聽后方有若搗破蜂巢的嗡嗡少女耳語聲,整天繃緊的神經(jīng),倏地放松,隨手抓起個酒壺,后面?zhèn)鱽碣膵尚Φ溃骸扒f別喝酒!否則項統(tǒng)領(lǐng)輸?shù)舯荣?,會硬不認(rèn)賬?!?br/>  項少龍愕然凝住,拿著酒壺,轉(zhuǎn)過身去,大惑不解道:“喝酒和輸贏有何關(guān)系?”
  大廳靜下來,嬴盈和與她同席的美麗少女,并肩來到項少龍身前,一副挑釁惹事的刁蠻樣兒。
  安谷傒在后面嘆道:“少龍現(xiàn)在該知道這群丫頭的厲害,若她們明刀明槍的來,勝敗分明,要宰要搶,小弟認(rèn)命。偏是這么多古靈精怪的主意,教人防不勝防?!?br/>  美麗的少女杏目一瞪,接而又笑靨如花,嘴角掛著一絲得意洋洋的表情,淡淡道:“剛升官發(fā)財?shù)陌矊④姲?!我們本來也?dāng)你在咸陽城是個人物!哼!從小到大都是那樣,輸了便賴賬,項統(tǒng)領(lǐng)才不會學(xué)你那樣,欠缺接受評選的勇氣?!?br/>  項少龍別回頭去,與安谷傒對視無奈苦笑,昌平君湊到他耳旁低聲道:“她們自封為內(nèi)王廷,舉凡外王廷,嘿!即不是她們鬧著玩的那個王廷封出來的將軍,須經(jīng)她們作二度評選,以決定是否有資格?!?br/>  嬴盈不耐煩地道:“少說廢話,項少龍你快出來和丹兒比拚誰好酒量?!闭f到“丹兒”時,神氣地翹起拇指,朝身旁的美少女指點。
  項少龍的眼睛不由落到鹿丹兒的俏臉上,首次凝神打量鹿公的刁蠻孫女兒。鹿丹兒亦瞇起眼睛對他行注目禮,嘴角笑吟吟的,美目則閃動興奮、愛鬧和驕傲的神色。不過她確生得很美,年紀(jì)絕不超過十六歲,在這時代來說,剛到出嫁的年齡,可是只要看到她野在骨子里的厲害樣兒,少點斤兩的丈夫休想制得住她。比起嬴盈,她矮了小半個頭,可是身段均勻,腰肢因大量運(yùn)動的關(guān)系,沒有半點多余脂肪,見到他的男人若不涌起摟上手溫存一下的沖動,就不是正常的。她和嬴盈渾身青春火熱、活力無限,皮膚吹彈得破,白里透出嬌艷健康的酡紅,誘人至極。比對下嬴盈稍勝秀氣,她卻多一份艷媚??磻蚩慈祝椛冽垜T性地目光下移,落在她傲然聳挺的酥胸。正暗贊“秦女豐隆”時,鹿丹兒粉臉微紅,垂下目光。
  安谷傒正籌謀反擊之法,見狀大笑道:“哈!丹兒害羞臉紅,確是咸陽最罕有的異事。”
  嬴盈愕然往身旁的拍檔望去,跺足嗔道:“丹兒!”
  鹿丹兒狠狠瞪了令她失態(tài)的項少龍一眼,昂然道:“誰臉紅?只是天氣太熱吧!拿酒來!”
  項少龍終摸清楚這批女兒軍只是咸陽城愛玩鬧事來自各王族大臣的貴女團(tuán),由于她們身份均非同小可,又被寵縱慣,故能“橫行無忌”,弄得人人頭痛。
  當(dāng)下?lián)沓鍪鄠€嘻嘻哈哈的女孩子,搬來長幾酒壇,準(zhǔn)備戰(zhàn)場。
  安谷傒來到項少龍旁,笑道:“你的酒量如何?這妮子的酒量可不是說著玩的?!?br/>  項少龍奇道:“為什么要斗酒?”
  嬴盈踏前兩步,興奮地道:“凡你們男人自以為勝過我們女子的,我們都要和你拚個高低,明白沒有?”
  安谷傒發(fā)出一連串嘲弄的“啐啐”聲,哂道:“神氣什么?不過是想灌醉項統(tǒng)領(lǐng)后,再趁他醉醺時迫他比試,勝了便可到處宣揚(yáng),這種詭計,我安谷傒大把的有得出賣?!?br/>  鹿丹兒正心嗔安谷傒揭破她失態(tài)的事,以令人恨得牙癢癢的揶揄神態(tài)笑嘻嘻道:“敗軍之將,何足言勇?那趟射箭比輸了,不怪自己學(xué)藝不精,只懂賴在別人身上,沒有出息?!?br/>  安谷傒向項少龍苦笑道:“現(xiàn)在你該明白哩?!?br/>  項少龍惟有以苦笑回報。
  嬴盈威風(fēng)凜凜地指揮道:“除比試者外,其他人全給回席?!睅ь^領(lǐng)著手下女兒兵們,返回席位去。
  昌平君在項少龍耳旁道:“好自為之!”與昌文君和安谷傒返席去也。
  鹿丹兒有點怕項少龍的眼光,坐下來,取起放在她那方的酒壇道:“我們先喝掉一壇酒,然后到后園在月色下比箭術(shù),快點??!你究竟是不是男人,扭扭擰擰的!”
  女兒軍那里立時爆出一陣哄笑,交頭接耳,吵成一團(tuán)。
  項少龍摸摸肚皮,暗忖自己由今早到現(xiàn)在,沒有吃過半點東西,空肚子喝酒乃是大忌,自己又非豪飲之人,比試下必敗無疑,把心一橫道:“女娃兒這么沒有耐性,只是這項,已輸給我?!惫室夂莺荻⑺馗谎郏氄家幌馁呷?,在她對面坐下,踞幾大嚼起來。
  嬴盈蹙起黛眉道:“你餓了多少天哩?”
  眾女孩又是一陣震天嬌笑。
  項少龍懶得理會她,自顧自狼吞虎咽,同時心中奇怪,安谷傒乃好酒量的人,為何竟喝不過一個年輕女娃兒。忽地靈機(jī)一觸,想起二十一世紀(jì)的酒吧女郎,喝的是混了水的酒,既可避免喝醉,又可多賺點錢。想到這里,長身而起,回到“戰(zhàn)潮,在鹿丹兒對面坐下來,順手把身旁那壇酒拿起放到刁蠻女身前幾上,指指她抱著的那壇道:“我喝你那壇酒,你喝我這壇1全場立時變得鴉雀無聲。
  鹿丹兒方寸大亂,嬌嗔道:“哪一壇都是一樣,快給本小姐喝!”
  安谷傒哈哈大笑跳起來,捧腹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難怪我上次竟比輸了1
  鹿丹兒氣得俏臉通紅,怨懟地橫項少龍一眼,旋又“噗哧”嬌笑,放下壇子,溜了開去。昌平君等一聲歡呼,擁出來把項少龍當(dāng)作大英雄般迎回席內(nèi),比打了場勝仗更興高采烈。眾女全笑彎了腰,一點沒有因被揭破奸謀感到羞愧。
  嬴盈與鹿丹兒一輪耳語后,走過來道:“這個算兩下扯平!”
  昌文君奇道:“明明是少龍贏了,怎來個兩下扯平?”
  嬴盈不屑地道:“二哥有眼無珠,看不到統(tǒng)領(lǐng)肩上被本小姐的靴底印下的泥漬,怎么不是兩下扯平?要定勝負(fù),還須重新比過?!?br/>  安谷傒奇道:“什么一回事1
  嬴盈橫蠻地道:“是好漢的不準(zhǔn)賴賬,來!我們現(xiàn)在比力氣?!?br/>  項少龍愕然道:“比力氣!”
  嬴盈嬌笑道:“當(dāng)然什么都要比,看你們還敢否整天說‘弱質(zhì)女流’這類不自量力的氣人話兒?!毖粤T返回己方去。
  昌平君向項少龍道:“千萬不要輕敵,男婆子天生蠻力,咸陽城沒有多少人斗得贏她?!?br/>  項少龍看到對席走出個生得比男人還要粗壯的女子,另有人取出長索,又畫地為界,顯是要來一次拔河競賽。項少龍心中奇怪,無論女人生得如何粗壯,總受先天所限,或可勝過一般男人,但怎都不能壓倒像昌平君這類武技強(qiáng)橫之輩,不由朝她的鞋子望去,又見地上有層滑粉一類的粉末狀東西,登時心中有數(shù),昂然步出場心,向男婆子道:“為防范舞弊營私,我提議雙方脫掉鞋子,才作比拚!”
  眾娘子軍靜下去,無不露出古怪神色。
  嬴盈像首次認(rèn)識到他般,呆瞪一回后,跺足嗔道:“又給你這家伙看破,你讓讓人家不可以嗎?”那種嬌憨刁蠻的少女神態(tài),連她兩個兄長都看呆眼。
  話尚未完,眾女笑作一團(tuán),嘻哈絕倒,充滿游戲的氣氛。項少龍?zhí)湫苑堑幕氐较?,三位老朋友早笑得東翻西倒。
  安谷傒喘著氣辛苦地道:“今晚的餞行宴真是精采,什么氣都出掉。”
  鹿丹兒在那邊嬌呼道:“不準(zhǔn)笑!”
  雙方依言靜下來。
  昌平君道:“看你們還有什么法寶?”
  這批女兒兵,只是一群愛鬧的少女,終日千方百計的去挫折男人的威風(fēng),其實并無惡意,故此人人都對她們愛憐備致,任她們胡為。
  鹿丹兒道:“假功夫比過,算項少龍你過關(guān),現(xiàn)在我們來比真功夫。”
  安谷傒哂道:“還有什么好比,你們能贏得王翦嗎?少龍至少可與老翦平分秋色,你們還是省點功夫。來!丹兒先唱一曲我安大哥聽聽,看看有沒有進(jìn)步?”
  鹿丹兒扮個鬼臉,不屑道:“我們剛才只是要試試項統(tǒng)領(lǐng)是否像你那般是個大蠢蛋吧!現(xiàn)在卻是來真的?!?br/>  安谷傒為之氣結(jié)。
  項少龍笑道:“比什么都可以,但題目要由我來出,否則拉倒算了?!?br/>  鹿丹兒嬌媚地道:“先說來聽聽!”
  嬴盈再不敢小覷項少龍,扯扯鹿丹兒的衣袖。
  鹿丹兒低聲道:“不用怕他!”
  這次輪到安谷傒等爆出一陣哄笑,氣氛熱鬧之極。項少龍取起酒盅,喝了兩大口,火辣的酒灌入喉嘴里,不由又想起善柔,心中一痛,嘆一口氣。
  昌文君湊到他耳旁道:“少龍是否有心事呢?”
  項少龍搖搖頭,勉力振起精神,朝鹿丹兒道:“首先我要弄清楚,你們派何人出戰(zhàn),不過無論是誰,我都當(dāng)她代表你們?nèi)w,輸是你們?nèi)w輸,以后不準(zhǔn)來纏我比這比那的?!?br/>  眾女聚在一起,低聲商議起來,對項少龍再不敢掉以輕心。
  項少龍向擠在他那席的三人道:“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你們看著吧!”
  安谷傒贊嘆道:“少龍真行,為我們咸陽城受盡欺壓的男兒漢吐氣揚(yáng)眉。”
  眾女這時已有定計,嬴盈站起來,昂然道:“若是動手過招,由本小姐一應(yīng)接過。不過你只可以設(shè)法打掉我的劍,不可以碰到我身體,免得傷我時,你負(fù)擔(dān)不起罪責(zé)。”
  項少龍早領(lǐng)教夠她們?yōu)榍蟮脛?、不講道理和公平的蠻來手段,不以為怪道:“由你來與我動手過招嗎?好極了!讓我們先摔個跤玩兒看!”
  眾女一起嘩然。
  嬴盈氣得臉也紅了,怒道:“哪有這般野蠻的?!?br/>  昌平君等則鼓掌叫好。
  安谷傒顯然與她們“怨隙甚深”,大笑道:“摔完跤后,盈妹子恐要退出女兒兵團(tuán),嫁入項家,否則那么多不能碰的地方給人碰過,少龍不娶你,怕才真承擔(dān)不起罪責(zé)呢?”
  項少龍切身體會到秦人男女間言笑不禁的開放風(fēng)氣,禁不住有點悔意,若如此挑動嬴盈的芳心,日后將會有一番頭痛。另一方面卻大感刺激,似是回到了二十一世紀(jì),與浪女們調(diào)笑挑逗的狂野日子里。
  鹿丹兒“仗義執(zhí)言”道:“若是征戰(zhàn)沙場,自是刀來劍往,拚個死活,但眼前是席前比試,難道大伙兒互相廝扭摔角嗎?當(dāng)然要比別的哩!”
  眾女嘩然起哄,自然是幫著嬴盈,亂成一片,吵得比墟市更厲害。
  項少龍一陣長笑,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從容道:“戰(zhàn)場之上,無所不用其極,例如要擒下敵酋,有時自然要借助其他手段,難道告訴對方,指明不準(zhǔn)摔跤才動手嗎?”
  眾女聽得好笑,一時忘了敵我,哄堂嬌笑,氣得鹿丹兒跺腳嬌嗔,才止住笑聲,不過偶而忍俊不住的“噗哧”失笑,卻是在所難免。
  項少龍步步進(jìn)迫道:“給我拿席子來,你們既說男人能做到的,你們女兒家都可做到,便莫要推三推四,徒教人笑掉牙齒。”
  嬴盈先忍不住笑起來,白他一眼道:“算你厲害,不過此事尚未完結(jié),我們暫時鳴金收兵,遲些兒再給你見識我們大秦女兒家的厲害。撤退!”
  在四人目瞪口呆中,眾女轉(zhuǎn)瞬走得一干二凈,不過沒有人泛上半點不愉之色,都是嘻嘻哈哈的,顯是對項少龍大感滿意。四人大樂,把酒談心。直至兩更天,依依不舍地結(jié)束歡聚。
  項少龍與安谷傒一道離開,走在街上,項少龍收拾情懷后正容道:“有一事想請安兄幫忙1
  與他在夜靜的街道上并騎而行的安谷傒笑道:“我和少龍一見如故,喚我作谷傒便成,說出來吧!只要力所能及,我定會為少龍辦妥?!?br/>  項少龍見前后侍衛(wèi)相隔不遠(yuǎn),壓低聲音道:“我想谷傒你為我封鎖與楚境連接的邊防,任何想與那邊通信的齊人,都給我扣留起來。”
  安谷傒微震道:“少龍想對付田單嗎?”
  只此一個反應(yīng)迅捷的推斷,就知安谷傒能當(dāng)上禁軍統(tǒng)領(lǐng),絕非僥幸。
  項少龍低聲道:“正是如此,但真正要對付的人卻是呂不韋。儲君和鹿公均知此事,不過此乃天大秘密,有機(jī)會安兄不妨向他們求個證實?!?br/>  安谷傒道:“何須多此一舉,少龍難道陷害我嗎?這事可包在我身上?!背烈髌斡值溃骸拔矣蟹椒闪瞵F(xiàn)時駐于楚國邊疆的齊楚兩軍,后撤十多里,這樣做會否有用處呢?”
  項少龍奇道:“谷傒怎能做到此事?”
  安谷傒胸有成竹道:“我們和楚人的邊境,是山野連綿的無人地帶,誰都弄不清楚邊界在哪里,大約以河道山川作分野。只要我泡制幾起意外沖突,再找來齊楚將領(lǐng)談判,各往后撤,那田單離開我境后,仍要走上大段道路方可與己方人馬會合,那時縱使楚境的齊人收到風(fēng)聲,迫近邊界,我仍可借他們違約之實,把他們圍起來或加以驅(qū)趕,方便少龍行事。嘿!我們大秦怕過誰來?”
  項少龍大喜,與他擬定行事細(xì)則,依依分手。
  回府途中,項少龍又生出來到這時代那種夢境和真實難以分辨的感覺。想起自己由一個潦倒街頭的落泊者,變成秦始皇身邊的首席紅人,又與權(quán)傾大秦的呂不韋形成分庭抗禮之勢,現(xiàn)在還用盡手上籌碼,與名震千古的田單展開生死之爭,不由百感叢生。命運(yùn)像一只無形之手,引導(dǎo)他以與史書上的事實吻合無間的方式,創(chuàng)造歷史。可是史書上明明沒有他項少龍這號人物,這筆賬又該怎么算?他的下場又是如何?他禁不住糊涂起來。
  回到烏府,滕翼仍未睡覺,一個人在廳中獨自喝悶酒,沒有點燈。項少龍知他仍在傷痛善柔的噩耗,坐到他身旁,默然無語。
  滕翼把酒壺遞給他道:“田單今天到相府找呂不韋,直至午飯后離開,應(yīng)是向呂不韋告你的狀。后來田單又找李園,三弟一句話,嚇得田單屁滾尿流?!?br/>  項少龍灌一口酒下肚,淚水又不受控制地淌下來,沉聲道:“那就最好不過,呂不韋為安他的心,必然告訴他會在田獵時把我除去,那樣縱使李園先一步回楚,田單亦不會離開,因為他怎也要待我被害身亡,才放心經(jīng)楚返齊?!?br/>  滕翼酒氣薰天地道:“我倒沒有想到這點,可見柔兒在天之靈,正在冥冥中向奸賊索命。”
  項少龍問道:“嫣然那封假信起草了嗎?”
  滕翼點頭道:“收到了,我立即以飛鴿傳書,寄返牧場,據(jù)嫣然說。只須一晚工夫,清叔等便能依據(jù)那封春申君給趙穆的舊信,假冒一封出來,保證李園看不出任何破綻?!?br/>  飛鵠傳書,是項少龍引進(jìn)到烏家兵團(tuán)的秘密武器之一,使訊息能在牧場和咸陽烏府間傳遞,最近才實際應(yīng)用。
  項少龍默默再喝兩口酒,抹掉眼淚沉聲道:“告訴荊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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