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兒在自己跟前做出請求,豈有不請入室內的道理?
他雖然不是什么柳下惠,但也不是禽.獸不如啊。
邋遢男立馬把門拉開了點兒,殷勤地伸手邀請她:“快請進,請進!”
“謝謝。”
于是,姬離就這么順利的、大剌剌的走了進去。
只見茶幾上橫七豎八的放著幾個外賣盒子和喝空了的啤酒瓶,灰黑色的劣質布藝長沙發(fā)上有些黏膩膩的塊狀物,也不知道是什么;
沙發(fā)一角放著個花枕頭和一條質地粗糙的黑色厚毛毯——恐怕他昨天就是在這里過夜的。
屋子里很雜亂,發(fā)酵出一股污濁難聞的氣息。
就這么幾十秒鐘的時間,姬離已經在這屋子里待得有些生理不適了,便索性也不坐下跟他廢話。
她強忍濁氣捂緊口罩,然后嚴肅地問道:“你想過好日子嗎?”
那邋遢男正隨手撈了條褲子和毛衣胡亂往身上套,本來還在絞盡腦汁的想些曖昧惡俗的話來說呢,忽然聽她問得很是奇怪,便疑惑地抬起頭。
他眼珠一轉,嘿嘿一笑:“想啊,好日子誰不想過?只要你留下來陪我,那我還不是天天都在過好日子?!?br/>
“李虎,今年xx月xx號夜晚,曾在海島酒店消防通道潛伏,意圖對某富家女行不軌之事,后被對方未婚夫爆打成豬頭——”
聽她這么說,那邋遢男的臉色立刻變了,眼神也變得警惕起來:“你是誰?你想干什么?”
姬離把他身上的靈氣變化看得一清二楚,此時見他似乎淡了齷齪心思,才緊盯著他的眼睛,加重語氣道:“我來是想跟你做筆交易?!?br/>
“我再問你一遍——你想過好日子嗎?”
根據(jù)小系統(tǒng)的情報,海島酒店里那個被暴打的小混混名叫李虎,江湖號稱虎子,目前租住在某個破舊的待拆遷小區(qū)里。
——正是她眼前這個邋遢男。
這個李虎沒什么文化,身形瘦小、渾身痞氣。除了吸.毒,抽煙酗酒賭博嫖.娼……他幾乎什么都玩,有時候甚至還混合著玩。
他偶爾也會因為手頭緊,而在網上接些類似仙人跳、打手預備役、看場子小嘍啰、甚至是做臨時鴨子這種事。
一言以蔽之,是個生活在社會最底層、卻也不想著改變現(xiàn)狀的叼.絲男。
……
聽完她的話后,李虎的表情有些怪異:“所以說,你是希望我自己去跟林家說清楚海島酒店里發(fā)生的那件事?”
是他傻了,還是眼前這個女人瘋了?
“嗯,只要你做成這件事,我就保證你再也不用回到這個地方。說不定林家還會出于感激,給你個不錯的職位。”
李虎哼了聲:“感激……怎么可能?他們說不定會想宰了我!”
姬離笑:“為什么你會覺得他們想宰了你?”
當著漂亮姑娘的面,李虎格外底氣不足:“因為我,我,我跟他們女兒上床了唄?!?br/>
姬離問:“那晚,你確定自己跟她發(fā)生什么了嗎?”
李虎狐疑的問:“你這話什么意思?”
“你那晚雖然尾隨她進了房間,但隨后就昏迷了過去,第二天醒來就看到自己和她躺在一起了對吧?”
沒錯。
但她這話說得……好像她當時就在場似的!
李虎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吐沫,退了兩步又問:“你,你怎么知……你到底是誰?!”
【阿離,那晚究竟是怎么回事?】小系統(tǒng)也蒙了。
姬離跟它解釋說:“我雖然不喜歡林嘉美,但覺得比起清白被毀,不如名聲被毀來得更痛快些。所以那晚她靠近我的時候,我給她反下了那種迷藥和另一種催眠藥?!?br/>
“只不過,迷藥作用在她身上,那催眠藥卻用在這個李虎身上了?!?br/>
所以李虎靠近林嘉美以后,就立馬倒地昏睡了過去。而林嘉美則是在迷藥和催眠藥的雙重作用下,獨自在床上煎熬了一整夜。
這是她應得的懲罰。
【……】這個解釋聽起來無懈可擊。
但說實在的,明明清白和名聲同時被毀才來得最狠?。堪㈦x她還是太慈悲了,竟還是放了林嘉美一條生路嗎。
小系統(tǒng)又琢磨了會,才隱約琢磨出了她接下來的打算,心里不由得對她又刮目相看了。
……
李虎見她始終不正面回答他的問題,神態(tài)看似淡定坦然、實則帶有一絲鄙夷,心下以為是仇家故意找人上門來騙他,一時惡從膽邊生,閃電般的出手鎖向姬離脖頸,試圖偷襲她!
然而姬離就像是能預判他的動作似的,眼睛都不眨一下的隨手抄起一個空酒瓶,就利落地使勁拍在他手上!
“啪”的一聲,玻璃瓶碎了。
大大小小的玻璃碎片扎在李虎手上,瞬間流出幾縷鮮血。
他立馬縮回手,發(fā)出幾聲痛嚎。
“你要是不想好好說話,那咱們就用不好好說話的方式好了?!奔щx聲音涼涼的威脅他。
說著,她又輕松地拎起個啤酒瓶,隨手用手一拍,啤酒瓶便碎成了渣。
……這,這還是個女人嗎?
……不對,應該說……這還是個人嗎?
李虎被她身上那種強大的氣勢嚇得連連搖頭,眼神偶爾飄向擱在柜頂?shù)氖謾C,想往外打電話求助。
“你雖然’覺得’你跟她上床了,但實際上并沒有;那人要你時不時地去刺激林嘉美,你為錢也去做了……但你有沒有想過,他既然能如此隨意拿捏你,那早晚也能隨意‘做掉’你呢?”
李虎偷偷摸摸伸出去摸手機的手,被迫停滯在空中。
他腦子不笨,聽得懂她的意思,但心里還抱有一絲僥幸:“可現(xiàn)在是法制社會,他又是集團老總,怎么會來對付我這樣的人!”
“呵……法制社會。那你平時干的,就很符合法制社會的價值觀嗎?”
姬離冷笑著借力打力:“你自己就經常游走在道德和法律邊緣,難道還不清楚這點?更別說有錢有權的那人了,他手里會比你干凈?”
“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到底是去找林家把話說清楚、拼拼看他們會不會給你個正經營生做、不再窩在這個小破地方,還是繼續(xù)受人挾制、當一條朝不保夕的可憐走狗,全憑你自己決定。”
李虎額角爆出幾根青筋,眼神變得陰冷起來:“……”
十幾分鐘后,姬離滿意地出了門,腳步輕快地離開了。
*
兩天后,喬楠終于在出租屋里等到了早出晚歸的姬離。
知道她今天會提前回來,他就特地做了豐盛的晚餐,等她回來一起吃。
姬離換好居家服后就走到餐桌前坐下,抱歉地說:“這兩天辛苦你了?!?br/>
“不辛苦,畢竟咱們是合伙人嘛!”
喬楠總覺得她瘦了好多,一臉心疼的給她盛飯夾菜、又給她弄了碗熱騰騰的鯽魚豆腐湯來,然后小心地問:“家里的事都辦妥了?”
“嗯,都辦得差不多了?!?br/>
今天喬楠特意買了許多靈氣充裕的生鮮和水果,看得姬離食指大動,立即埋頭大口朵頤起來。
見她難得被餓得這么狠,喬楠就暫時沒說什么,陪她吃完飯后才拉著她在沙發(fā)上坐下,慢慢地說:“嚴姐那邊在催我給個說法呢?!?br/>
年輕人還真是性子急啊。
姬離坐直身體:“我正要跟你說這個事。咱們第一批產品快出貨了吧?”
“差不多,還有兩天就可以了?!?br/>
“嗯,看來后續(xù)銷售款項的回收也會很快了……那就跟嚴姐簽約吧。”
姬離又說:“關于投資的事,梁根生給出什么建議了?”
喬楠打開電腦,給她看兩人線上多番商討后的修改數(shù)字。
看完后,姬離卻直搖頭:“不,不要那么保守。無論嚴姐那邊給多少投資咱們都痛痛快快地接,千萬別慫!”
“你甚至可以告訴她咱們近期的一些動向。比如又注冊了幾個專利啦,和幾家大商場談好固定專柜的入駐啦,目前也在準備擴二期廠房和新開幾條生產線啦……”
“對了,下次你可以帶瘦猴和胖哥一起去跟她談。還有廠房那邊,新找的廠長怎么樣?人事行政倉庫質檢什么的,人手都夠嗎……”
喬楠一一記下她說的話,時不時地回答她的問題,又隨時提出新的靈感和建議。
聊著聊著,姬離猛地一拍額頭:“哎呀!差點忘告訴你了,過兩天我就會談成一筆新投資哦?!?br/>
喬楠驚了:“新投資?哪家公司的,你怎么找到的?。俊?br/>
姬離只是神秘地笑:“到時候你就知道了?!?br/>
*
望北街20號,是a市比較少見的高端別墅區(qū)。
白墻青瓦的獨棟雙層別墅外,有修剪出別致圖案的綠草坪和成排的常青樹。
不同品牌、低調奢華的私家車有條不紊的來來往往,鮮聞噪聲。
這天出門前,姬離特意給自己化了個比較成熟的淡妝,穿著新買的、手工訂制的藏青色雙面呢大衣,里面是奶白色半高領羊絨衫和淺藍色牛仔褲,腳蹬一雙裸色小皮靴。
她滿意的對著鏡子點了點頭。
這么一打扮吧,這張稚嫩的臉龐看上去終于像是個雷厲風行的職場人了!
在保安亭做了訪客登記后,姬離就徑直走向某棟別墅,摁響門鈴。
門口的可視電話里,出現(xiàn)了一位保姆阿姨的面孔:“您好,請問是哪位?”
姬離笑容甜美:“阿姨您好!我是嘉美的同學,今天約好來找她的?!?br/>
沉重高大的淺褐色門被緩緩打開,露出保姆阿姨的笑臉:“快請進。嘉美早就在客廳等著了?!?br/>
“謝謝阿姨?!?br/>
一見姬離走進來,林嘉美就沖了過來,不安地絞著手指頭,看上去有點神經質:“你,你來了?!?br/>
保姆阿姨見狀,識趣的說:“你們聊,我去做點甜點給你們吃。”
剛準備換鞋的姬離被她急匆匆地拉著往前走,只得站起來應道:“嗯,我來了?!?br/>
林嘉美急切地問:“你說那晚我身上沒發(fā)生什么……到底是什么意思!”
“到底發(fā)沒發(fā)生什么,難道你自己都不清楚嗎?”姬離話里有話地說。
林嘉美紅了臉:“我,我怎么知道!我又沒跟男人……發(fā)生過什么?!?br/>
坐在真皮沙發(fā)上的姬離心道,果然如此。
林嘉美看似開放潑辣,但本質上還是挺純情保守的。在眼下這個相對包容的社會里,她竟然沒怎么談過戀愛!
看來林家父母也不是無腦溺愛她,對她的要求還挺嚴格。
不過姬離也挺納悶的:“那你回來是那樣的反應,你爸媽也沒發(fā)現(xiàn)你的異常?”
林嘉美小聲答道:“我只跟他們說,我跟云瀾鬧矛盾了。他們就勸我別使小性兒,說云瀾對我挺好的,人又有前途,讓我好好把握?!?br/>
嘖,還對你挺好的。呵……
姬離環(huán)視一周,問:“你爸媽呢?”
“出去晨跑鍛煉身體了,應該還有十來分鐘就回來了?!?br/>
于是,姬離抓緊時間發(fā)問:“……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br/>
林嘉美也挺干脆的:“你問?!?br/>
“你是不是非顧云瀾不可?”
林嘉美頓時帶著狐疑和敵意的看著她:“難道你還想勾引——”
姬離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不耐煩地打斷她:“閉嘴吧你!我上次不是跟你說了嗎,就他那種貨色我才不稀罕!你當我跟你一樣,眼里除了那個垃圾,就再看不見別的好東西了?”
見她聲色俱厲,林嘉美也不知為何竟然怕得直縮肩膀,弱弱地說:“那你管我是不是非他不可……做什么?”
姬離冷聲道:“只是看在同學一場的份上,不想看著你蠢死罷了?!?br/>
【其實你是想看她還有沒有救吧?不過阿離,你不是準備好連林家一起對付的嗎?】小系統(tǒng)看得有些懵。
姬離斟酌著說:“本來確實是這么打算的。不過我仔細想了下還是覺得,林家該付出的代價,應遠小于顧云瀾和顧家?!?br/>
【……女人,你還真是嘴硬。】小系統(tǒng)雖然嘴上這么說,但實際上心里是認同她的。
林嘉美雖然又蠢又壞,但那些“壞”,多是受人挑唆和攛掇。
像她這種從小順風順水被溺愛長大的孩子,尤其是女孩子,很容易長成嬌縱又蠻不講理的模樣。
再說嚴重點的,誤入歧途、甚至走上犯罪道路也不是沒可能。
她要是一直被父母護在羽翼之下也就算了,但總要去獨立接觸外界的人和事,那也意味著總有一天會受挫。所以她就很容易聽進去那些像王琳琳那樣討好她、順著她、主動給她出謀劃策的人的唆使。
她最欠缺的,是一個教訓,是一個給她當頭重擊、讓她不得不靜下心來反思的教訓。
而接下來姬離要做的,正是這件事。
“我哪里蠢了?!”林嘉美頗有些不服氣。
姬離諷刺道:“聽信王琳琳那種人的話,差點犯罪坐牢不說,還把自己給搭進去了這些事,算不算蠢?”
林嘉美:“……你!”
“你明知道顧云瀾對你沒興趣,卻還總是上趕著去討好他,好像天底下好男人都死絕了這件事,算不算蠢?”
林嘉美:“……你!”
姬離故意激她:“你的伶牙俐齒呢,怎么都不見了?難道不是因為都被我給說中了?”
林嘉美氣結:“你懂什么!云瀾他和我是般配的,而且我們兩家也能在商場上互相成就!”
——還知道這是一門商業(yè)聯(lián)姻,那就說明她還算沒有蠢到家。
姬離滿意地點點頭:“哦,原來是這樣啊。”
林嘉美:“……你那么陰陽怪氣做什么?”
姬離:“我本來差點以為你真非他不可。那我豈不是要白跑這趟了?!?br/>
林嘉美越聽越納悶:“你今天來不是要告訴我真相的嗎。哎呀,我爸媽快回來了!走,去我房間說。”
姬離穩(wěn)坐如山,紋絲不動:“就在這里說,也要讓你父母知道?!?br/>
林嘉美被嚇得不行:“你在說什么瘋話!”
父母的說笑聲越來越近,林嘉美趕忙抖著手死命拉她,卻覺得自己好像在拉座大山一樣……
——清脆的鈴聲傳來,門開了。
林嘉美絕望地松開手,恨恨地看著姬離。
林父人還未到,聲音倒先到了:“嘉美呢,起了嗎?”
林嘉美下意識地扭頭就要跑,卻被姬離給固定沙發(fā)上了。
林父走過來后,愣了下:“嘉美,這位是?”
“叔叔好,我是嘉美的大學同學。”
姬離強硬的拉著她站起來,直入話題:“我今天來拜訪貴府,是因為……我不想看到您和嘉美一直被小人蒙在鼓里,還被他繼續(xù)欺騙?!?br/>
林父&林母:“?”
林父和林母對視一眼后,客套的笑了下:“嘉美你好好招待同學啊?!?br/>
看到他們臉上那不以為然的神色后,姬離索性走近他們低聲說:“在海島那幾天,嘉美差點被人陷害得沒了清白。她回來后這么久狀態(tài)也一直不太對,叔叔阿姨你們應該也都清楚吧?”
清白?
一牽扯到自己的寶貝女兒,林父的表情就凝重了許多。
他瞟了眼在不遠處做清潔的保姆阿姨,跟姬離說:“跟我們去書房再說?!?br/>
他剛抬腳走出去兩步,就又回頭厲聲喚道:“嘉美,你也給我過來!”
林嘉美下意識地哆嗦了下,然后磨磨蹭蹭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