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和所有生長在山里的農(nóng)村人一樣，灰頭土腦的，剃著瓦片頭，穿了漿洗得干干凈凈的衣服，牙齒黃黃的，積著牙垢，指甲縫里黑黑的，藏滿了泥污，身上滿是青草和太陽的味道。到了城市滿眼都是新奇的東西，對自己一輩子玩泥巴覺得很沒出息。對于自己和城里人打過的每一次交道永遠都記憶猶新，并且對這些能坐在明亮的辦公室吆三喝四，卻能按月領(lǐng)工資的人肅然起敬。

????“大哥，您跟我去，到了地方您指揮一下就行了?！蹦悄贻p人在走出辦公樓后，搓了搓手，自慚形穢的說道。

????程杰民滿腦子想的都是怎么改變現(xiàn)狀，此時聽這年輕人如此憨厚，就抬起了頭?？茨贻p人窘迫的神情，不由得想起了鄉(xiāng)下的那些同伴?？峙滤麄儊淼匠鞘校彩沁@樣的表現(xiàn)吧。

????程杰民只覺一種親切的鄉(xiāng)土氣息撲面而來，看看年輕人卑微的樣子，上前拍拍他的肩膀道：“兄弟，我叫程杰民，你怎么稱呼？”

????程杰民的友好動作，讓那個年輕人的身體僵硬了一下，不過隨即，那年輕人就有點受寵若驚道：“大哥，俺叫孫小柱，村里的人都叫俺柱子?！?br/>
????“那我也叫你柱子，你們是從哪兒來的呀？”程杰民笑呵呵的道。

????“俺是從孫家溝來的，開了一天一夜車。俺堂哥讓我過來請示董主任，車就在倉庫那邊，俺騎車帶您過去吧?！背探苊竦挠H和，讓年輕人放松了不少，說話之間還從口袋里摸出來一盒皺巴巴的彩蝶煙，猶豫了一下道：“那個哥，俺的煙不好，您湊合著抽吧。”

????程杰民接過孫小柱遞過來的煙，拿出打火機點上：“我小時候，家里用來待客的就是這彩蝶煙，那時候可饞了，我還偷偷的抽過幾口?！?br/>
????“哎喲，程哥，您家里也是農(nóng)村的?。俊睂O小柱見程杰民不但沒有嫌棄煙不好，還把煙給點上了，心里對程杰民的好感又增了不少。

????兩個人騎車用了十幾分鐘，這才來到了水利廳存放物品的倉庫。此時的倉庫門口停著兩輛拖拉機，車箱里擺滿了塑料袋裝的蘋果。三四個精壯的漢子，正圍坐在門口，有的坐在磚上，有的則蹲在地上。

????其中有個人穿一套筆挺的比你美西服，頭發(fā)剃成一把抓的銼子，皮鞋擦得锃亮，手里捧著眼下最時髦的那種健身口杯，氣度和其他人明顯不同，大概是這群人的頭兒?？匆姵探苊駜扇俗哌^來，大聲招呼道：“小柱子，董主任咋說啊！”

????“大海哥，這是水利廳的程大哥，董主任讓他來看看咱們拉的蘋果?！毙≈右恢赋探苊窠榻B道。

????那人趕忙來到程杰民的身邊，一邊掏煙，一邊笑著道：“程主任，俺叫孫志海，您看看這些蘋果，這是俺給咱水利廳專門挑的，個不大味不甜，俺不要一分錢?！?br/>
????在接過煙之后，程杰民從這個人的談吐之中，就判斷出這個人應(yīng)該是在城市打工混出了名堂的農(nóng)民，要不然也不會接到水利廳的這筆生意。

????程杰民接過煙道：“蘋果挺不錯的，都卸到這里吧！”

????“好咧，那我們可開始卸啦！”那孫志海說話之間，一揮手道：“二猛，你們幾個快卸車??！”

????幾個原本蹲著的漢子，一下子都站了起來，七手八腳的就準備卸車?？催@里的情形，程杰民知道用不著自己動手，但是心里又于心不忍，他們跑了一天不容易，反正自己也沒事，搭把手又能如何？

????“哎喲程主任，這掏力的活兒怎么能勞駕您呢！”那孫志海一看程杰民要動手搬，趕忙伸手攔住了。

????程杰民笑了笑道：“沒事兒，多一個人不是多一分力量嘛。我天天坐在辦公室都快坐出毛病來了，正好鍛煉一下。”

????說話間，程杰民就接過一袋蘋果，往倉庫里送。

????孫志海見程杰民說的堅決，也沒有再攔，朝車上卸東西的孫二猛使了個眼色，示意把最輕的東西給程杰民，等他玩累了，就會自動停下來了。

????可是讓孫志海沒有想到的是，程杰民累得大汗淋漓卻沒有停下來，那干活的架勢仿佛比他們還要利索。

????這年輕人不但是廳里的干部，還能干得了農(nóng)村的活計，這可是個人物呢。孫志海從村里走出來混到今天這個地步，靠的不僅是能吃苦，還靠著他比一般人都要多的小精明。

????“程主任，咱們歇歇吧，今天的活不急著干?！睂O志海將一袋蘋果放下之后，笑著對程杰民說道。

????搬了近百袋蘋果，程杰民不但不覺得累，心里那股抑郁之氣也被蕩滌干凈了。雖然背上開始冒汗了，但是心情卻好多了。

????拍了拍手，程杰民笑著道：“那咱們就先歇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