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卷在烏云當中,耳邊是隆隆的雷聲,眼前黑暗一片。
白巫消失前沒有告訴我修明是誰,在哪里。
我仍然不知道自己的處境,甚至不知道白巫去了哪里。
我閉上眼,心想如果這是夢,不如就這樣讓風把我撕碎在云里。也許我醒過來的時候,會發(fā)現(xiàn)自己只是趴在研究室的工作臺上做了一個夢。
“用你的心去看,鑄魂師。”
男女老幼雜糅在一起的奇怪聲音再次響起,我記得它,就是害我淪落到這里的青銅器。
“我不是鑄魂師!”我大聲回應(yīng)。
“你會明白的?!?br/> 它的聲音隨著一陣大笑再度消失。
我能感覺得到閃電擦著身體掠過的灼痛。我討厭這里的一切,我要回家。
不論那是什么……殺死我,讓我回家!
“別再折磨我了!來?。⒘宋?!”我在云層中怒吼。
我視野中突然憑空出現(xiàn)一盞燈,竹條作骨,編成小兔子的輪廓,上面糊著一層薄紙,小兔子的眼睛,一邊大,一邊小。燈里點著蠟燭,溫柔地發(fā)出與四周格格不入的橘色光暈。
我記得它。
這是五歲那年元宵節(jié),爺爺做給我的禮物。
那時小小的我看見鄰居小孩兒的兔子,羨慕的不得了,爸媽不準我在家里養(yǎng)寵物,不管我怎么哭鬧都于事無補。于是爺爺給我扎出一個會發(fā)光的兔子燈,兔子的右眼是我親手畫上去的,比左眼大了一圈,丑得很。
后來爺爺去世,它和很多老物件一起被封存進了閣樓的紙箱子里。我忙著念書,忙著考學,幾乎也已經(jīng)淡忘了這一碼事。
我的個頭已經(jīng)比爺爺在門框上刻下的那道最高的目標還要高了。
我有了很多朋友,也有了錢,雖然不算多,已經(jīng)足夠用于生存。不再需要向父母央求喜歡的東西,也沒有人會為了滿足我的任性再為我扎一盞小兔燈。
小兔燈在黑暗中擺了擺,用它那只不太好看的右眼對著我。
“小琛,來?!?br/> 我聽見爺爺?shù)穆曇簟?br/> “小琛,別怕。”
這一聲安慰徹底讓我崩潰。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的我,因為爺爺?shù)倪@一句話,終于找回了一丁點可憐的安全感。
“爺爺……”
小兔燈飄飄悠悠地向前,散開的光暈在黑暗中拉成了一條細窄的光帶,直覺告訴我,爺爺不會害我。我小跑兩步,也緊隨著它的方向追去。
奇怪,我明明在云里,腳下分外踏實。
“那是他的思念,在這個世界里為你引路的燈?!?br/> 青銅器怪異的聲音響起,它似乎一直在觀察著我。
我沒有心情回應(yīng)它。小兔燈飄的越來越快,我不得不甩開腳步一路奔跑,才能勉強跟上。
直到一點模糊但強烈的白光,出現(xiàn)在光帶的盡頭。
小兔燈沒有再移動,還是爺爺慈愛沙啞的聲音:“小琛,去做你該做的事吧?!?br/> “爺爺,別走!”
我伸手去抓近在眼前的小兔燈,五指像摸見煙霧一樣,直直穿過那團橘色虛影。與此同時,我身體因為這猛力地一撲,失去平衡,從烏云中重重栽了下去。
我又一次看見了光。
“起來吧?!?br/> 一只蒼老的手伸在我面前,我抬頭看他,忽然僵住。
站在我面前的人是楊教授。
或者說,我面前的老者,和楊教授有著同一張臉。
我撐著摔痛的膝蓋好不容易站起身,看見他的這一眼,又嚇得一屁股坐回了地上。
“你不是老楊!”
“之南,我是你師父,修明?!彼粎捚錈┑卦俅伟盐依饋恚叭绻阍敢饨形业牧硪粋€名字,楊冀,也可以?!?br/> 難道他就是白巫讓我找的人。楊冀是老楊的名字,他是老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