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興安嶺的無名江邊,龍行溝的村民跪在地上,沖眼前巨浪翻滾的江面磕著頭。
一百多個腦門不斷地磕在江邊的土路上,咚咚的響聲,那是此起彼伏。
一邊磕著頭,一村老少還不斷在嘴里高喊:
“福氣啊!福氣啊!”
“沒想到這次,龍王爺能在我們這么多人面前顯圣。龍王使者說得沒錯啊!龍王爺他老人家真的疼咱們!”
“都還愣著干什么呢?把祭品送江里去啊!”
“快快快!別磕了!”
“牛呢?快把牛牽上來!”
江邊這一百多個村民,在不約而同地磕完頭之后,又很快陷入一種奇怪的現(xiàn)象。
他們一邊大聲說著,對黑水龍王表著忠心,嘴里的動靜那是一聲高過一聲。
就連在山上的林朔和anne兩人,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可他們腳下,就跟生了根似的,沒人動。
眼前的這條大江,就跟燒開了一樣,巨浪滔天、水霧彌漫。
不僅如此,天色居然也跟著陰沉了下來,烏云密布。
他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種場面,心里既興奮又害怕。
老獵戶畢竟小時(shí)候見過黑水龍王,他率先從地上爬起來,點(diǎn)上旱煙,一邊抽著,一邊走到江邊,看了看水里的動靜。
全村除了他,沒人敢靠近江面,一個個都抬頭看著老漢。
從林朔在山上的視角看過去黑水龍王是從江的上游方向來的,由北向南。這里的水域最窄,通過了這里,不遠(yuǎn)處就是這條江和黑龍江交匯的地方。
這個時(shí)候,林朔和anne看得清楚,黑水龍王其實(shí)已經(jīng)走了。
不過從江邊看,應(yīng)該得不出這個結(jié)論,因?yàn)榻椎哪嗌潮贿@條黑水龍王攪得一片翻騰,水早就渾了,而且江面上余波未平。
更邪性的是,黑水龍王這一走,天又陰了下來。
緊接著江面上狂風(fēng)大作,似是有一場暴雨要來了。
江邊的老獵戶看了看水,又看了看天,回身招了招手。
老獵戶家的幾個兒子,趕緊上前幾步,將前天自家殺的那頭豬,扔進(jìn)了江里。
有人帶頭,事情就順了許多。
村民們壯著膽紛紛上前,將雞、鴨、鵝、豬一一投進(jìn)江里。
那頭牛,最后也敵不過十多個壯小伙兒的力氣,也被推了下去。
眼看天色要變,眾人沒在江邊久留,再次匆忙跪拜一番,吹吹打打地往回走了。
林朔在山上聽到,他們?nèi)サ臅r(shí)候,吹拉彈唱鬧出來的動靜,比來的時(shí)候還大,似是充滿了辦完一件大事的放松,和一種得償夙愿的底氣。
……
anne在山頂看著整個過程,從隨身手袋里取出一條發(fā)繩,將被狂風(fēng)吹亂的長發(fā)扎了起來。
這個美貌女子輕聲說道:“黑水龍王都走了,他們才扔祭品,也不知道最后便宜了誰。”
林朔似是若有所思,輕聲說道:“常人遇到這種怪物,早就跑了。他們能在原地跪下來,而且在不知道水里的怪物走沒走的情況下,就敢往江邊湊,這已經(jīng)不能用膽大來形容了。
看來,黑水龍王這個神抵,他們是真心供奉的。
現(xiàn)在想想,那龍王使者在我這兒耍了個心眼,他其實(shí)并沒有把飯碗塞進(jìn)我手里,他只是讓我這么以為而已。
因?yàn)榫退阄掖链┝怂烙?jì)也早就跟村民備好了說辭。
他在這里運(yùn)營了幾十年,黑水龍王在他們這一支門里人的包裝下,已經(jīng)成了這里的一種牢不可破的信仰。
我們這些外鄉(xiāng)人,輕易是撼動不了的。”
“聽您的意思,這個龍王使者,有點(diǎn)兒門道?”anne問道。
“嗯。”林朔點(diǎn)了點(diǎn)頭,“看來他踏過的那道門檻,比我之前想象的要高。”
anne看了林朔一眼,說道:“那您放了他,是想放長線釣大魚吧?”
“你不用捧我。我之前確實(shí)小看他了。”林朔笑了笑,搖了搖頭,“我有些先入為主了,總覺得這人雖然是門里的,但既然已經(jīng)淪落到用江湖騙術(shù)謀生的地步,那肯定高明不到哪里去。沒想到他這盤棋,下得還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