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仲一邊幫徐子陵搓揉胸口,擔(dān)心地說道:“真的沒事嗎?那雌兒真辣手,只不過沒興趣和她兜搭吧!竟認(rèn)作是什么仇仇怨怨的?!?br/>
徐子陵低聲道:“細(xì)聲點好嗎?給她偷聽到就麻煩透頂。告訴你一件奇事,當(dāng)時我體內(nèi)真氣發(fā)動,竟一下子好了很多,假若能再早點運氣,說不定可輕易擋她那一掌。”
寇仲道:“這一掌算物有所值,只要死不了就行啦!”旋即笑嘻嘻道:“莫要看她兇兮兮的,事實上她卻是不自覺地愛上你,只是因自己身有所屬,你又當(dāng)她不是東西,急怒攻心下,于是因愛成恨出手傷你?!?br/>
徐子陵沒好氣道:“去愛上我,這種愛不要也罷?!?br/>
寇仲愈想愈真實,分析道:“雖然你曾罵她勾三搭四,沒有羞恥心,開罪她來得比我嚴(yán)重,但我對她亦好不了多少,而她偏只是找上了你來泄憤,這種女兒家心事最為微妙。你去見她時,那小子尚明坐立不安,神情不知多么精采?!?br/>
徐子陵乘機岔開話題道:“這么說尚明該是惡婆娘公主的未過門夫婿了,唉!就算整個東溟派的人跪在身前我也不會入派,男人變成娘兒有什么癮頭?!?br/>
寇仲笑嘻嘻道:“最大的癮頭是由女人來養(yǎng)我們。”接著正容道:“今晚到微山湖后,東溟夫人和惡婆娘公主會去見李世民的老爹,那就是我們下手偷東西的良辰吉時,從這里攀窗下去,只是舉手之勞吧!”
窗外景色一變,再不是山崖峭壁,而是粼粼江水,冉冉白云,遠(yuǎn)岸田野連結(jié),一望無際,原來已抵達(dá)微山湖。
房門被推開來,丑婢悶聲不響地走進(jìn)來,打量徐子陵兩眼,粗聲粗氣道:“還痛嗎?”
徐子陵受寵若驚,正要答沒有大礙,給寇仲捏了一把,忙道:“休息兩天該沒事的,多謝姐姐關(guān)心?!?br/>
丑婢冷冷道:“誰關(guān)心你,只是夫人今晚想和你們吃飯,讓我來看你們的情況吧!既沒什么事就成?!痹挳叺纛^走了。
兩人愕然以對,敲門聲響,美婢如茵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道:“可以進(jìn)來嗎?”
寇仲跳了起來,把門拉開,施禮道:“好姐姐請進(jìn)!”
如茵“噗嗤”一聲嬌笑,橫寇仲一眼,婀娜而入,見到徐子陵坐在窗旁椅內(nèi),神色如常,奇道:“夫人說得不錯,表面看來你雖傷得厲害,其實并不嚴(yán)重?!?br/>
徐子陵不忍騙她,點頭道:“只是尚有點疼痛吧!”
如茵來到他旁,伸手溫柔地探探他額頭的熱度,收回玉手道:“你的內(nèi)功真怪,虛虛蕩蕩的,讓人難知深淺?!?br/>
寇仲來到她旁,乘機靠近她,鼻子先湊到她發(fā)間大力嗅了一下香氣,再在她耳旁道:“這叫莫測高深。”
如茵沒好氣道:“你正經(jīng)點好嗎?說真的,我對你們的印象并不比公主好多少。竟與巴陵幫那些喪盡天良的人鬼混,想學(xué)他們般販賣人口嗎?”
寇仲尷尬道:“我們不知香玉山是巴陵幫的人嘛!”
如茵愈說愈氣,叉起小蠻腰嗔道:“為何要到他們開的賭場去?不要說你們不知那是賭場吧!”
寇仲見她杏眼圓瞪,慌失失道:“我們確不知那是間賭館,還以為是所妓院?!?br/>
如茵失聲道:“什么?”
寇仲此時來不及改口,心知要糟,嘆道:“唉!姐姐你怎知我們當(dāng)時的處境,走投無路下,只好找個地方躲起來?!?br/>
如茵俏臉漲紅怒道:“只是借口,你們想到那種低三下四的地方鬼混才真??茨銉扇撕妹己妹?,底下里卻壞成這樣子,看我以后睬不睬你們?!倍遄惚闳?。
寇仲探手往她抓去。
如茵一閃避開,眼睛紅起來,尖叫道:“你的臭手敢碰我?公主說得對,男人沒多少個是好人來的?!?br/>
兩人哪想得到本是溫柔體貼的她,變得這么激動,噤若寒蟬地呆瞪著她。
如茵的酥胸急速起伏幾下,平復(fù)下來,見到兩人有如大難臨頭的樣子,神情軟化了些,幽幽道:“我很少這樣動氣的,都是你們不好。這樣吧!若肯答應(yīng)我以后不到那種地方去,我就原諒你們!”
徐子陵正要答應(yīng),豈知寇仲已搶著道:“我們豈非要改行修煉童子功?”
如茵呆了一呆,接著俏臉飛紅,狠狠瞪寇仲一眼,忿然去了。
看著“砰”地一聲大力關(guān)上的房門,寇仲松了一口氣道:“幸好沒給你搶先答應(yīng),否則以后做人還有啥樂趣?!?br/>
徐子陵苦笑道:“又開罪多一個人,現(xiàn)在船上我們除東溟夫人外,可說舉目無親?!?br/>
寇仲哂道:“這條船載的全是怪人,幸好我們快要走了,否則遲早成了他們一伙。琉球還是不去為妙,肯定半個耍樂的地方都沒有?!?br/>
徐子陵嘆道:“耍什么樂?每回要到青樓去都是處處碰壁,看來我們兩條命都欠了青樓運。”
寇仲笑道:“我才不信邪,來!我們先練我們的絕世神功,只要能耳聽八方,便可進(jìn)行大計。”言罷在房內(nèi)來回走動起來。
暮色蒼茫中,東溟號在煙波浩淼的微山湖內(nèi)滿帆行駛,朝某一目的地全速進(jìn)發(fā)。在巨舶的大艙廳內(nèi),設(shè)了一席素菜,東溟夫人仍是輕紗遮臉,一副神秘莫測的意態(tài)??苤俸托熳恿攴謩e坐在她左右。三位護(hù)法仙子均有出席。那天出手對付杜伏威的單燕和單玉蝶臉無表情,反是單青神態(tài)溫和一點,不過顯然亦對東溟夫人這么隆而重之的款待兩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子大不以為然。其他列席的還有尚明和一位看來老態(tài)龍鐘的老者。此老東溟夫人稱他為尚公,身材高大佝僂,但皺褶重重下的眸子常閃映著奇異的紫芒,似有神若無神,非常懾人。東溟派諸人對他非常恭敬。除介紹時他無不可地看了兩人幾眼,其他時間他都是默默拿著桌上唯一的酒壺自斟自飲,對精美的素菜沒有看一眼的興趣。很快兩人忘記他的存在。
單琬晶看來仍在鬧脾氣,沒有出席。不知是否單琬晶的關(guān)系,尚明對他們充滿敵意,比早先更不友善。如茵該是東溟夫人的貼身侍婢,親自侍候各人,一副氣鼓鼓的樣兒,當(dāng)然是對寇徐余怒未消??傊@一頓飯吃得并不愉快。東溟夫人在開始時除為女兒向他們說了幾句道歉的話,便與尚明他們閑談起來,把兩人冷落在一旁。兩人早習(xí)慣這類待遇,哪管得他娘這么多,全力掃蕩桌上的素菜,他們吃慣了肉,這些素菜無論送多少入肚,都似難令他們有滿足感??吹剿麄兊某韵?,除了東溟夫人和尚公外,其他人無不露出鄙夷神色。
尚明這時說起義軍的變化,說道:“最令人憂慮是突厥人的動向,現(xiàn)在鷹揚派的梁師都和劉武周投向了他,分別被封為大度毗伽可汗和定揚可汗,兩個叛賊還奉突厥可汗之命進(jìn)逼太原,若李淵守不住太原,突厥人必會乘機進(jìn)侵,那時中原危矣。”眾人露出注意神色。
單燕道:“李閥現(xiàn)在是腹背受敵,獨孤閥和宇文閥恨不得他們?nèi)姼矝]。此事誰都幫不上忙,只好看李閥的造化?!?br/>
單玉蝶道:“幸好李淵有幾個好兒子,而太原位于汾水上游,在太行山和黃河之間,控山帶河,踞天下之肩背,為河?xùn)|之根本,兵精糧足。加上李淵父子廣施恩德,結(jié)納豪杰,勢力正不住擴展,非是沒有一戰(zhàn)之力?!?br/>
尚明不以為然道:“可惜李淵是優(yōu)柔寡斷之輩,終日念著自己是昏君的姨表兄弟,終有一天會給昏君累死。若我是李淵,趁現(xiàn)在昏君把關(guān)中軍隊調(diào)往江都一帶鎮(zhèn)壓杜伏威,而瓦崗軍更牽制了隋軍在洛陽的主力,索性攻入京師,起兵造反?!?br/>
寇仲和徐子陵聽得心中發(fā)熱,暗忖原來形勢如此,難怪李世民這么想老爹作造反。
單青道:“可惜我們受祖規(guī)所限,不能插手中原的事,否則見到世民,可向他痛陳利害?!?br/>
東溟夫人淡淡地說道:“我們看得到的事,難道別人想不到嗎?這事再不必談?wù)??!?br/>
眾人哪還敢討論下去。
一陣難堪的沉默后,尚公忽地瞅著寇徐兩人,看得兩人心中發(fā)毛,食難下咽,尚公以沙啞得難以聽清楚的聲音道:“你們的功夫是誰教的?”
寇仲硬著頭皮道:“是娘教的!”
東溟夫人訝道:“誰是你的娘?”
徐子陵解釋道:“他的娘就是我的娘,別人喚她作羅剎女?!?br/>
東溟夫人道:“羅剎女傅君婥有名心狠手辣,想不到不但收你們作義子,更為你們犧牲性命,也算異數(shù)?!?br/>
兩人均現(xiàn)出悲痛之色。
尚公搖頭道:“不對!你們的功夫練了多久?”
寇仲數(shù)數(shù)指頭,老實答道:“超過一年。”
單青等無不露出訝色,他們的武功雖算不了什么,但只是年許時間,竟有硬挨單琬晶一掌的成就,確是駭人聽聞。
尚公沉吟片晌,嘆道:“假若你們能避過走火入魔之厄,將來該可有一番作為。”
東溟夫人道:“美仙曾察看過他們的行氣法門,卻是茫無頭緒,不知從何入手,方打消收他們?nèi)肱蓚鞴χ?。尚公若有辦法,何不指點他們兩手?”
尚公只是搖頭,不再說話。
回到艙房,兩人都有脫困的輕松感覺。
寇仲低聲道:“世上太多恩將仇報的人,你看尚明,狗仗主人威,對我們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不屑神態(tài)。幸好本少心胸廣闊,不會和他計較?!?br/>
徐子陵哂道:“若真不計較,提也不該提。”
寇仲一拍額頭道:“說得對!由這刻開始,我們再不說這家伙?!?br/>
徐子陵苦惱道:“如何可以掌握夫人她們幾時離船去見李小子呢?”
寇仲笑道:“還不簡單嗎?船停的時候,將是她們離船的時候?!?br/>
徐子陵道:“假若夫人約了李小子到船上來見面,我們豈非好夢成空?”
寇仲呆了半晌,低聲道:“不理得這么多,只要她們集中到上面的大廳去,我們立即動手偷東西,李小子和他老爹的命運,全操于我們的手上。”
徐子陵探頭窗外,看了好一會縮回來道:“不是說過宇文閥的人想偷襲東溟號嗎?為何全不見蹤影呢?”
寇仲道:“你問我?我去問誰?”
船行聲音忽生變化,舟行減緩。兩人緊張起來,耐心靜候。這晚天朗氣清,半闕明月斜掛天空,景色迷人。在星月的映照下,東溟號緩緩靠往湖中一座小孤島,那里早泊著另一艘大船。兩人探首外望,認(rèn)得是李世民那艘戰(zhàn)船,心兒更是忐忑狂跳。到東溟號完全靜止,兩人伏在艙板處,以耳貼板,運功細(xì)聽。下艙靜悄無聲,若如無人的鬼域。就在此時,一聲嘆息,在兩人耳鼓內(nèi)響起。兩人駭然坐起來,都發(fā)覺對方驚得臉無人色。
寇仲駭然道:“是尚公的聲音,化了灰都可認(rèn)出來?!?br/>
徐子陵道:“老家伙的嘆息聲為何會這么大聲呢?像在我們耳旁嘆氣的樣子。”
寇仲深吸一口氣道:“不理得這么多,我們在半炷香后,攀窗下去偷東西,然后再借水遁。”
兩人坐回椅子里,心驚膽跳地等待著。廊外忽傳足音,兩人心中叫苦,幸好來人過門不入,轉(zhuǎn)瞬去遠(yuǎn)。
寇仲跳起來道:“是時候了!”
就在這要命的時刻,敲門聲響。
兩人心中正叫苦連天,丑婢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道:“快出來!公主要見你們?!?br/>
兩人苦著臉隨丑婢來到下層?xùn)|溟公主單琬晶的辦公書房的門外,丑婢臉無表情地把門推開,冷冷道:“進(jìn)去吧!”
寇仲和徐子陵只好硬著頭皮步入房內(nèi)。東溟公主單琬晶恢復(fù)男裝,一副整裝待發(fā)的樣,正坐在大桌旁的椅子里,神色平靜地面對兩人。在她逼人的目光下,兩人都有矮了半截、自慚形穢的失落感覺。偷眼看去,那本賬簿早不見影蹤。兩人心情之劣,實非言語所能形容于萬一。
單琬晶淡淡地說道:“那天我心情不大好,一時錯手傷了徐公子,現(xiàn)在算我道歉好了?!?br/>
她表面雖客客氣氣的,而且又是當(dāng)面道歉,但兩人都清楚感到她并不將他們放在心上,連讓他們坐下說話的客氣也欠缺,像他們只配如下屬般恭立聽她發(fā)號施令。
單琬晶冷冷地打量兩人幾眼,續(xù)道:“你們?yōu)楹尾徽f話?!?br/>
寇仲一肚氣道:“我們有什么好說的,你要說盡管說個夠吧!”
單琬晶香唇旁溢出一絲笑意,美目深深瞧了徐子陵一眼,柔聲道:“我對你們確不算好,但這是由你們一手造成的,幸好一切立即結(jié)束,我已為你們安排好去處?!?br/>
徐子陵和寇仲同時失聲道:“什么?”
單琬晶淡淡地說道:“莫要大驚小怪,現(xiàn)在江湖上有能力保護(hù)你們的人數(shù)不出多少個來,李閥是其中之一,憑我們和李閥的關(guān)系,只要我們肯開口,他們自然會照顧你們?!?br/>
兩人暗中叫娘,若這么隨她到李小子的大船去,他們還有面目見李小子嗎?
寇仲忙道:“有勞公主費心,我們這種人自在慣了,最怕寄人籬下,看別人臉色做人,公主若看我們不順眼,我們立即跳湖溜之,如此皆大歡喜,兩家高興?!?br/>
單琬晶美目寒芒亮起,怒道:“你在說什么?”
徐子陵亦心中有氣,訝道:“仲少說得這么口齒伶利,公主竟會聽不清楚嗎?我們絕不會去求人收留可憐,更不用受你這種所謂的恩惠,現(xiàn)在我們回房收拾東西,自行離去,請了!”
其實兩人哪有東西可收拾,只是希望拖延時間,待東溟夫人和眼前的惡婆娘離開,再摸回來尋取賬簿離去。
單琬晶怒喝道:“給我站著!”
兩人嚇了一跳,立定狠狠瞪著她。
單琬晶酥胸急速起伏,事實上她自己并不明白為何這么容易因徐子陵而動氣,大不似她一向的沉狠冷靜。片晌令人難堪的沉默后,單琬晶平復(fù)過來,聲音轉(zhuǎn)柔道:“這樣好嗎?我們只請李閥的人送你們一程,到了安全的地方,任你們離去。你們或者仍不知道,昏君已下嚴(yán)令,怎樣都要由你們身上把《長生訣》追回來?!逼铺旎牡谝惶说?,她語氣里泄露出少許對他們的關(guān)懷。
不過由于已有成見,兩人自然沒有任何感覺,而且縱有亦不能接受。寇仲哈哈笑道:“若是如此,我們更不可登上李閥的大船,說到底李閥是皇帝小兒其中一條走狗,怎知會不會見利忘義,出賣我兩兄弟。”
對寇仲,美麗的公主顯然容忍力高多了,微笑道:“不要把人看扁,當(dāng)你見到李世民,會明白什么是真正使人心悅誠服的英雄人物。勿要過慮,我可以東溟派之名,保證不會發(fā)生這種事。”
當(dāng)她說到李世民,不斷拿那對水靈靈的美目去瞧徐子陵,言下之意,似在說若比起李世民,你徐子陵差得遠(yuǎn)了。
徐子陵卻沒有絲毫感覺,瀟灑地聳肩道:“理得他是真英雄還是假英雄,我們自由自在慣了,故沒有興趣去攀附公主心中看得起的英雄人物。”
寇仲想起東溟夫人曾說過他們該到江湖多歷練,心中一動道:“公主這提議,恐怕并未得到夫人的同意吧!”
單琬晶玉容轉(zhuǎn)寒,拂袖道:“給我滾,待會回來,不要再給我見到你們,你們要去送死,去死好了。”
兩人如獲皇恩大赦,歡天喜地退出房外。
兩人駕輕就熟的攀壁而下,無驚無險來到書房窗外。書齋燈火全滅,靜悄無聲。他們哪敢猶豫,先探頭肯定內(nèi)里無人,穿窗而入,來到齋內(nèi)。兩人依著陳老謀教的手法,有條不紊地分頭對書房展開無有遺漏的搜索。忙足有半個時辰,搜遍每一寸的地方,卻仍找不到那本賬簿。兩人頹然坐到地上,失望得差點要大哭一場。若得到賬簿,不但可幫李小子一個大忙,說不定還可害得宇文化骨滿門抄斬?,F(xiàn)在一切完了。賬簿根本不在書房里。
寇仲痛苦地說道:“那婆娘定是把那本東西帶去和李小子算賬,這次完了,最苦是我們須立即離去,否則會被惡婆娘廢物般丟往水里去?!?br/>
徐子陵頹然道:“要走趁早走吧!”
尚公那像獨家老號招牌般易認(rèn)的聲音,又在兩人耳鼓內(nèi)響起。兩人知大禍臨頭,跳了起來,正要穿窗投入湖水里,尚公靈巧得像頭野貓般穿窗鉆了進(jìn)來,再沒有絲毫龍鐘老態(tài)??苤俸托熳恿杲o他堵著唯一逃路,進(jìn)退不得,狼狽之極。
尚公左手一揚,低聲笑道:“你們要找這本賬簿嗎?有本事來拿吧!”
兩人立時看呆了眼,瞪著他左手拿著的寶貝賬簿,當(dāng)然不敢動手去搶。
尚公淡淡地說道:“夫人將保安之責(zé),交給老頭我,老夫自然不會令她失望,這些天來老夫一直留意你們,聽你們的話,更曾作出警告,可是你們?nèi)允琴\性難改,令老夫非常失望?!?br/>
寇仲苦笑道:“我們是受朋友所托……”
尚公冷然打斷他道:“老夫哪理得你們是為了什么理由,只知賬簿關(guān)系到我們東溟派的信譽。不過若非給你兩人一鬧,我們也不知道這么一本賬簿,竟是禍亂的根源。夫人回來時,老夫會請夫人把它毀掉,免得再被人利用來作為斗爭的工具?!?br/>
兩人關(guān)心的再非賬簿,而是自己的命運。說話至此,尚公仍是壓低聲音,似怕給其他人聽見,又使他們生出希望。
尚公把賬簿隨手拋在桌上,露出入來后第一個笑容道:“你們的本質(zhì)還不算壞,未失天真,有時我聽你們說話,自己竟忍不住笑起來呢?!?br/>
寇仲打蛇隨棍上,低聲道:“尚公可否放我兄弟兩人一馬呢?”
尚公搖頭道:“公歸公,私歸私,我東溟派最重法規(guī),我尚平一生從沒有半步行差踏錯,怎能為你兩個小子晚節(jié)不保。夫人回來后,我可為你們說兩句好話?,F(xiàn)在給老夫跪下?!?br/>
兩人同時想起東溟公主,暗忖士可殺不可辱,手都握到刀柄去。
尚公搖頭嘆道:“若這是換了十年之后,老夫真不敢包保自己這副老骨頭能否挨得起你兩人聯(lián)手一擊,但現(xiàn)在你們的斤兩差太遠(yuǎn)了,來吧!”
兩人交換個眼色,知道事情再無轉(zhuǎn)圜余地,同時拔刀攻去。尚公露出訝色,不慌不忙,雙袖揚起,發(fā)出兩股勁氣,迎上閃電劈來的兩把長刀。兩人刀勢之凌厲疾勁,大出他意料之外,逼得他竟全力出手。以他的身份地位,自然須勝得干凈利落,若驚動其他人方能制得伏他們,他便要顏面受損。
“砰砰!”兩聲震響,寇仲和徐子陵虎口爆裂,長刀脫手甩脫,整個人被震得往后跌退,胸臆痛楚欲裂。兩人心知要糟,尚公忽地慘哼一聲,蹌踉橫跌。他們大惑不解之際,一個黑衣人越窗而入,凌空追擊尚公,左右手各持一把長只尺許的短劍,招招不離尚公的要害,狠辣凌厲至極點。剎那間,被暗襲受傷的尚公已和對方交換十多招,他兩人才驚魂稍定跌坐地上。
寬敞的書齋中,黑衣人像鬼魅般教在尚公頭頂和四周一溜煙地移形換影,對落在下風(fēng)的尚公展開長江大河似的驚人攻勢,不讓對方有絲毫喘息的機會。兩人的眼力已比以前好多了,感到此人身手比之杜伏威仍相差不遠(yuǎn)。他們正不知是否要高呼召人來援,尚公發(fā)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硬生生退出敵人的劍網(wǎng),“砰!”地一聲撞破艙壁,到了鄰房去。那人顯然志不在尚公,閃電掠到桌旁,一手拿起賬簿,眼尾不看兩人,穿窗去了。
腳步聲和呼喝聲由遠(yuǎn)而近,兩人一聲發(fā)喊,跳了起來,全力撲出窗外,往下方的湖水投去。“撲通”一聲后兩人深深潛進(jìn)冰寒的湖水里,正要拼命游離東溟號,忽感不妥,背心已給人抓著,同時真氣透背而入,接連封閉十多處大穴。那人顯然以為已封死他們的穴道,改為抓著他們的手臂,在水底以驚人的高速前進(jìn)。潛過十多丈的距離,在水面冒起頭來。東溟號處不時傳來呼喝之聲,情勢混亂至極點。那人冷笑一聲抓著兩人衣領(lǐng),改以雙足撥水,像魚兒般迅快游動。
兩人體內(nèi)的奇異真氣,已先后自發(fā)地沖開被制的大穴,他們正不知是否該動手,那人怒罵道:“不知死活的家伙?!?br/>
兩人偷偷睜開少許眼簾,十多艘快艇,正像炮彈般往他們追來。那人又扯著兩人到了水里去,不住下潛。兩人知道機會來臨,寇仲輕碰了徐子陵一記,同時集起全身勁力,運肘分別撞在那人脅下和肚腹處。那人痛得整個人彎起來,松開了抓著兩人的手,同時噴出大口鮮血??苤僭缫烟街苑浪筒及奄~簿包扎好綁在腰間,乘機施展扒術(shù),手到擒來。徐子陵再揮拳擊往他面門,那人果是功力高絕,竟仍能忍痛移開去,避過他的拳頭。兩人哪敢追趕,拼命往下潛去,到湖底時,再展開全力,朝孤島游去。
這正是他們聰明的地方,要躲開剛才那高手的追截,絕非容易的事。但無論那高手如何強橫,總不敢回到有李閥和東溟派的人在的地方去。最妙是東溟派的人只會搜尋附近的水域,而絕不會懷疑他們會返回頭來。兩人活像水里的魚兒,不片刻來到李世民那艘大船的底部。浮上水面,東溟號燈火通明,而李世民那條船卻是烏燈黑火,靜悄無聲。
寇仲低聲說道:“希望李小子的人不要當(dāng)我們是賊就好了?!?br/>
徐子陵道:“上去吧!剛才我差點給那老家伙震散我的嫩骨頭哩!”
千辛萬苦下,終完成任務(wù),心安理得的賺了李小子的銀兩,心情的興奮,確是難以形容。兼且他們是由那神秘高手身上將賬簿勇奪回來,少了當(dāng)小偷的內(nèi)疚,更使他們的良心舒服得多。他們駕輕就熟地往上爬去,經(jīng)過李世民妹子所住艙房,寇仲想起那個溫柔好聽的聲音,忍不住探頭望進(jìn)去。在全無防備下,一把匕首閃電探出,抵著他咽喉??苤賴樀貌铧c掉下去,不敢動半個指頭,就那么凝止了所有動作,掛在窗沿處。一張宜喜宜嗔,俏秀無倫的臉孔移到寇仲鼻端前尺許處,冷冷打量他。徐子陵剛爬到他旁,還推他一把,示意他不要停在那里,茫然不知寇仲隨時小命不保。
這美色絕對可比得上東溟公主的妙齡女郎低聲說道:“你是誰?”
寇仲呼吸困難地說道:“我叫寇仲,是李……”
美女收起匕首,低呼道:“還不快進(jìn)來,給人看到就糟。”
寇仲大喜,把徐子陵召過來,兩人濕漉漉的爬進(jìn)人家女子的閨房里??苤俚谝患率翘统瞿前鼥|西,打開油布。賬簿赫然入目,兩人齊聲歡呼。
美人兒顯然清楚他們和李世民的交易,拿起賬簿,翻了一遍,欣然道:“果然沒錯,你兩人在這里待上一會,讓我去看二哥回來了沒有?!庇痔鹛鹨恍?,出門去了。
兩人挨著艙壁,坐了下來,頗有再世為人的感覺。
寇仲嘆道:“這妞兒真美,早知不要銀兩而要人就爽了。”
徐子陵笑道:“這次這個讓給你,下次再遇上同等級數(shù)的甜妞兒,該輪到我。”
寇仲苦笑道:“你的我的,也不想想我們是什么東西,人家是千金小姐,生于高門大族,何時輪得到我們?”
徐子陵失聲道:“仲少何時變得這么謙虛,你不是常說自己將來是武林高手嗎?又說可封侯拜將,為什么忽然這么泄氣?”
寇仲嘆道:“說說可以,我們的功夫比起剛才那失運的高手便差遠(yuǎn)了。他毫無防備下任我們打,亦只是吐那么一口血了事。還有那姓尚的老家伙也說沒個十年八年,我們的功夫都拿不得出來見人。是了!待會記得問李小子再要兩把刀,沒了刀怎打架?”
徐子陵道:“千萬不可,否則這一世我們也休想學(xué)懂拳腳功夫,沒有刀便用手,一樣可使出李大哥教的血戰(zhàn)十式?!?br/>
苦待整炷香的時間,李世民的美人兒妹子回來了,兩人這才看清楚她一身色彩淡麗的華服,身材窈窕動人,風(fēng)神高雅,讓人無法挑剔。
美女見兩人小乞兒般坐在地板上,大嗔道:“為什么坐在地上?還不起來?”
兩人傻兮兮站起來,房門敞開,李世民沖進(jìn)來,不理他們濕透的身子,一把將兩人抱個結(jié)實,激動地說道:“成功了!適才東溟夫人還親筆寫了一封信,要我立即趕往太原交給爹。我李家將來如得天下,必不會薄待兩位?!?br/>
徐子陵一覺醒來,天剛微亮,見到寇仲破天荒第一次比他更早起床,呆站在艙窗旁,茫然望往外方。這是李小子安排給他們的宿處,鄰房就是李閥的美女李秀寧,李小子的動人妹子。
徐子陵移到寇仲身旁,寇仲道:“小陵!我有心上人了!”
徐子陵失聲道:“什么?”
寇仲低聲道:“你不覺得李小子的妹子長得很標(biāo)致嗎?既大方又溫柔,那對眼秀而媚,胸脯玲瓏浮凸,兩條腿嘛,唉!更可把所有男人引死。臉蛋兒紅撲撲的,肯定是人世上最可愛的臉蛋。皮膚則嫩滑如緞錦,白里透紅。天?。∪裟苊客矶紦е饷撁摰纳碜铀X,我將不會再作他想,世上還有比這更愜意的事情嗎?她說話的聲音和神情才讓人傾醉,間中來個甜甜的微笑,橫那么一眼,小陵??!我快要愛死哩?!?br/>
徐子陵抓著他肩頭,笑得喘了起來道:“這就叫做愛嗎?你這混蛋只是見色起心?!庇制娴溃骸澳悴皇浅Uf娘兒愈多愈好嗎?為何這回只她一人于愿已足?!?br/>
寇仲苦惱道:“不要翻我的舊賬好嗎?我說那種話的時候,只因我半個對象都沒有,故以此豪語來安慰自己?,F(xiàn)在有了她,自然須專心一志。明白嗎?”
徐子陵改為擁著他寬厚的肩頭,愕然道:“看來你是認(rèn)真的?!?br/>
寇仲憤然道:“當(dāng)然是認(rèn)真的。現(xiàn)在李小子趕赴太原,逼他老子造反。憑李閥的聲威,又有太原作基地,兵精糧足,大有機會做皇帝。我們橫豎投靠義軍,不如投靠李小子好了。李小子怎都該念著我們?yōu)樗⑾麓蠊?,封給我們的官職應(yīng)該不會太低吧!”
徐子陵呆了半晌,低聲道:“你對什么義軍仍不心灰嗎?不如我們專心去走私鹽發(fā)點亂世財,有了錢再幫助人,豈不勝過替人打生打死?”
寇仲陪笑道:“此一時彼一時也。你看看李小子那正義的模樣,怎都像樣過杜伏威、李密那些半人半鬼的家伙吧!”
徐子陵苦笑道:“不要說這些話,說到底你只是想親近李秀寧。不要怪我在你興頭上潑冰水,這位貴家女表面雖似對我們客客氣氣的,但我總覺她有種拒我們于千里之外的味兒。像她這類高門大族出生的女兒家,絕不會看得上我們兩個市井小流氓的?!?br/>
這次輪到寇仲反手摟著他的肩頭,笑嘻嘻道:“人家第一次見到我們,仍是陌生,難道便納你于方尺之內(nèi)嗎?世上沒有不可能的事,對娘兒自要用點心機和水磨功夫。待會李小子會邀我們這兩個有用的小子加入他的陣營,記著一切由我來說?!?br/>
徐子陵皺眉道:“誰去救素素姐呢?”
寇仲顯然沒想及此點,愕然語塞。
徐子陵嘆道:“你盡管去追求你夢寐以求的秀寧小姐吧!素素姐交由我負(fù)責(zé)。但我卻絕不想加入任何一方的陣營,不過那本賬簿卻須取回來給我,好讓我去給娘報仇?!?br/>
寇仲呆若木雞,敲門聲響。
兩人隨著婢女來到上層的艙廳,李世民擺開酒席款待他們,列坐陪同的尚有一英挺青年和一位四十來歲,高瘦瀟灑的儒生。
李世民起立歡迎道:“寇兄、徐兄請坐,大家是自己人?!?br/>
另兩人亦客氣地起立施禮,讓兩人頗有點受寵若驚。
李世民先介紹中年儒生道:“這位是裴寂先生,一手‘忘形扇’會盡天下英豪,乃晉陽宮副監(jiān),家父的棋友。”
裴寂淡淡看他們兩眼,謙虛道:“世民侄過譽。我那手跛腳鴨的功夫,怎拿得出來見人,更不要說會盡天下豪杰?!?br/>
接著向英挺青年笑道:“論功夫可要留給柴紹世侄去顯威風(fēng)?!?br/>
柴紹連忙謙讓??苄煲姴窠B華劍麗服,氣派高雅,比之李世民只遜了氣魄風(fēng)度和某種難以形容的大將之風(fēng),但已心生好感,忙與他客氣寒暄??墒遣窠B對他們的神態(tài)總帶點傲氣,不如李小子的親熱。裴寂更是只把他們當(dāng)作兩個碰巧立了大功的后生小輩,坐下后,只顧和李柴兩人說話,不再理會他們。兩人受慣白眼,亦不在意,專心對付桌上的珍饈美食。
在李世民心中,裴寂和柴紹顯然比寇徐兩人更重要。不過他仍不忘殷勤待客之道,親自夾了兩個油餅給兩人,笑道:“這是蒸胡餅,中間有羊肉蔥白造的餡,以豉汁、芝麻和鹽熬熟,非常美味?!?br/>
兩人還是首次吃到北方流行的胡餅,津津有味。
柴紹道:“這次世叔是不得不起兵,若起兵則必先取關(guān)中,就怕屈突通在蒲關(guān)和宋老生守霍邑的兩支精兵,世叔看來不無顧忌?!?br/>
裴寂道:“屈突通和宋老生固是可慮,但我擔(dān)心的卻是突厥人,其勢日大。東自契丹、室韋,西到吐谷渾、高昌等國均臣附之。且凡于北方起兵者,如劉武周、郭子和、梁師都等輩,無不依靠突厥而自立。我們進(jìn)軍關(guān)中,最怕是遭受突厥和劉武周等的從后偷襲?!?br/>
李世民胸有成竹道:“這個無妨,力不足可以用詐,我現(xiàn)在唯一擔(dān)心的事,是爹他仍是猶豫不決,致坐失良機?!?br/>
裴寂拍胸保證道:“這事包在我裴寂身上。只要我和文靜多下說辭,且眼前又確是形勢危急,你爹哪還有選擇余地呢?”
李世民欣然點頭,轉(zhuǎn)向寇徐兩人道:“這回全賴兩位,若不是賬簿失竊,恐仍難營造出這種形勢。最妙是昏君剛好到江都應(yīng)付杜伏威,此實千載一時之機?!?br/>
兩人對望一眼,暗忖原來皇帝小子到了自己的老家江都揚州去。環(huán)佩聲響,兩人別頭望去,剛好捕捉到李秀寧美麗的倩影,一時都看呆了眼。她頭戴胡帽,形圓如,四周垂以絲網(wǎng),帽上綴以珠翠,式樣別致,既華麗又充滿若隱若現(xiàn)的神秘美。她穿的衣服更與中原和南方的寬襟大袖完全兩樣,是大翻領(lǐng)窄袖的衣裝,與他們在彭城見的胡女衣著相若,但質(zhì)料更佳。這種衣服不但突顯了女性玲瓏的曲線,行動上亦遠(yuǎn)較方便。
第一個站起來的是柴紹,這小子雙目放光,熱情似火般欣然道:“寧妹終于來了,愚兄等得心都快要燒成火炭呢?!?br/>
李秀寧像看不到其他人般,對柴紹嫣然一笑,把嬌軀移到柴紹旁,讓他輕扶香肩,侍候入座,然后向乃兄及裴寂打招呼,最后輪到寇仲和徐子陵。
寇仲如遭雷擊,愕然看著神態(tài)親昵的柴紹和李秀寧,臉如死灰。徐子陵雖替他難過,卻是毫無辦法。
李世民見寇仲神色不對,湊過來低聲道:“寇兄是否身子不舒服呢!”
李秀寧淺笑道:“定是昨晚因浸了湖水而著涼。”又向柴紹解釋道:“昨晚秀寧見到他們,還以為有兩只小水鬼由湖里爬出來害人呢?!?br/>
看她與柴紹眉目傳情、口角春風(fēng)的神態(tài),再瞧著絲網(wǎng)內(nèi)她對柴紹含情脈脈的玉容,徐子陵替寇仲難過的心直沉下去?;腥焕钚銓幹划?dāng)他們是給她二兄辦事的小跑腿,而裴柴兩人顯然亦持同樣的看法。
寇仲垂下頭,沙啞著聲音道:“沒什么?只因我除了是水鬼外,也是餓鬼,吃得太飽。”
李秀寧冰雪聰明,聽出他的語氣不悅,歉然道:“我只是打個譬喻,寇兄莫要見怪?!?br/>
這么說,反令人覺得寇仲心胸狹窄,裴寂和柴紹露出不屑之色。
李世民心中卻是非常感激寇徐兩人,亦惟他才深切感受到他兩人高絕的才智,致能妙想天開弄出這么一條妙計來。為了沖淡氣氛,微笑道:“寇兄是在說笑吧!昨晚那個到東溟號奪賬簿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柴紹要在玉人面前逞強,冷哼道:“看來不該是什么厲害人物,否則寇兄和徐兄哪能有機可乘。”
此語一出,寇仲和徐子陵都不自然起來,因為那等于說他兩人不算什么人物。
李秀寧的思慮顯是比柴紹周詳,黛眉輕蹙道:“那人夠膽子單槍匹馬到高手如云的東溟號上偷東西,怎也該有點斤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