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歷三十五年秋,橫天宮滅!
宮主舒夜被人在橫天大殿之中被砍下了頭顱,臨死之前被人萬般折辱。其子舒南故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一代驚才絕艷的天才人物自此謝幕。幽云山頂血流成河,如人間煉獄,慘勢驚天。千年執(zhí)牛耳者終究樹倒,偌大基業(yè)盡數(shù)付之一炬,大廈已傾。
因人?因己?因這天下大勢?
不得而知。
江湖風(fēng)云變幻,千余年的興衰成敗皆付了一盤棋局而已。
……
聽聞這則讓整個天下都為之震驚的消息時,紀(jì)莞初正坐在清天城的茶館中喝茶。窗外秋風(fēng)漸起,揚(yáng)起黃葉漫天,蕭瑟且蒼涼。天上暮色滿布,火燒云艷紅如血,向西延展。如若給那幽云山上的橫天宮唱最后一曲挽歌。
茶壺見底,她嘆了口氣,拿起桌邊靠放的竹竿布幔,起身出門。這江湖血腥的段子似是離她太遠(yuǎn),聽過之后分分鐘就能忘到腦后。如她這般安然處世的女子,怕是一輩子也不會與那動蕩無情的江湖扯上分毫關(guān)系吧。
紀(jì)莞初沿著青石板長街踽踽獨(dú)行,發(fā)髻高綰,玉簪斜插,身上一襲素色布衣毫不惹眼。落滿灰塵的軟底月白繡鞋踏在路面之上悄無聲息,瞬間就湮沒在了周身喧鬧的市井之中。那布幡在秋夜晚風(fēng)的吹拂下獵獵作響,上書的“觀星神斷”四字鐵畫銀鉤,看上去有些剝離古舊的痕跡。
如今最要緊的還是——
站在太微醫(yī)館的破門之前,她探手入袖,輕輕捏了捏那微薄如無物的錢袋子,咬了嘴唇,做好了十成十的心理準(zhǔn)備。
之后抬腳走至那破布門簾兒之前,伸手撩起。還沒進(jìn)屋,就聽一人聲從里邊兒傳來,戲謔玩味,“喲,姑娘這是賺錢回來了?”
紀(jì)莞初面上醞釀許久的三九寒霜立刻垮了臺。
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墻邊榻上,她昨日路經(jīng)馭龍嶺救下的那人,一身白衣沾塵帶血,清俊面上蒼白無血色,若垂垂將死之狀。雖說兩人萍水相逢素不相識。可她偏生心善且隨緣,既然遇到了就沒有不救的道理。
縱使,她已經(jīng)山窮水盡。
紀(jì)莞初麻利兒拎起長衫下擺,小碎步跑到八仙桌后的掌柜身邊,可憐巴巴地扯著他的衣裳袖子搖來晃去,面上諂媚,如同搖尾乞憐的小狐。
——即便她看面前這八字胡刻薄中年人萬般不順眼,極想順手抄起硯臺糊他一臉。
“大夫,您先救他可好?我會想辦法的。”聲音軟軟糯糯,帶著溫溫吞吞的鼻音。
大夫伸手摸了摸兩撇胡子,絲毫沒理會她這副可憐的模樣,抬手就拂去了她那雙嫩白小手,“想辦法?可是還妄想著出門給人算命?你這丫頭怎么這般榆木疙瘩,這普天之下,星相之術(shù)男行得而女行不得的道理,可是人盡皆知。你怎么就凈想著……還是想想別的法子吧。”
不知道大夫是有多大的毅力,才把那坑蒙拐騙四個字兒咽到了肚子里。
“對了,”沉默半晌,那中年大夫突然抬起頭來,笑得慈悲為懷,“城北張員外正張羅著娶十二房小妾,城南春風(fēng)紫陌樓生意火爆也張羅著開分店,需要人手。你大可去看誰家有惻隱之心,能收了你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