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錢要錢，又不是咱家娃，你管那么多干啥。人家長大了去找她有錢的親婆，你替人家養(yǎng)大了兒子還要養(yǎng)孫女啊，給她吃就不錯了，還要這要那。”
　　“學校窗戶玻璃碎了，老師說不給賠錢就不讓娃上學，她爸她媽不是賺了些錢嗎？不讓娃上學這沒法交代啊。”
　　“有啥好交代的，你都把他們一家子抬舉大了，還要啥……”
　　秦姝是被門外熟悉的爭吵聲吵醒的，她頭昏腦漲心里憋的慌，這種熟悉的感覺已經(jīng)幾十年都沒有過了。
　　她睜開眼睛，看到面前擺著一本針線縫的一疊草稿紙，紙上每一頁第一豎行都寫著一個漢字，字跡非常熟悉，是爸爸的字。
　　她手里握著一根綠色的鉛筆，旁邊放著土色的書包。
　　這書包是媽媽用舊棉襖的布料縫制的，兩片布料單肩背帶，破舊的熟悉，熟悉的陌生。
　　耳邊的爭吵聲越來越大，細細聽后，秦姝有些怔愣。
　　她記性很好，打碎學校玻璃不讓上學是她五歲時的事情，而現(xiàn)在也是她剛剛被學校趕出來的一天，一九八五年七月四日。
　　秦姝以前姓楊，因為她爸爸是楊家的養(yǎng)子。
　　事情很簡單，時間再往前推移幾十年，清溪鎮(zhèn)秦家有四個兒子想要一個女兒，虎頭山楊家有五個女兒想要一個兒子，于是由中間人牽線，秦、揚兩家將最小的孩子換了，而秦姝的爸爸秦成山便是秦家的小兒子。
　　秦姝的爸爸到秦家不久后，秦家便有了第六個孩子，便是秦姝的小叔楊陽。
　　秦姝爸爸長到二十一歲結婚后便帶著她媽媽去了縣城里面打工，后來有了秦姝，便將秦姝放在虎頭山由她婆和爺帶。
　　秦姝雖然記不大清楚四歲前的事情，但有些重要的東西還是忘不了的。
　　比如她轉(zhuǎn)學了，是因為她在學前班上課時，從破舊的窗戶前經(jīng)過，巧合的是那塊兒玻璃掉在地上碎了，所有人都以為是她給弄碎了，學校要賠錢，但她婆沒交，于是她便沒有再去上課。在家荒廢了一年，她爸媽帶著她住到了清溪鎮(zhèn)，在清溪鎮(zhèn)上學。
　　比如說，小叔和隔壁家的姑姑結婚了，對了，結婚后她叫那個女人二娘。
　　二娘叫孫婷，結婚前對她不冷不熱，但還過得去。可結婚后怎么都看她不順眼，罵罵咧咧還在家里鬧。
　　耳邊的爭吵聲漸漸弱了，秦姝從以前的回憶中醒過神來，她苦笑一聲，都這么久遠的事情了她還能記得這么清楚，到底是因為這些事情對她的影響太大還是她的記憶太好。
　　穩(wěn)健的腳步聲朝著秦姝走來，她抬頭看去，孫婷趾高氣揚的走了過來，一臉不耐煩分的敷衍道：“楊姝，家里沒錢，小娃還小念啥書，二娘小時候都沒念過書，你去果園放羊去。羊能給你羊奶喝，書能給你啥。”
　　秦姝低著頭沒有話說，孫婷才跟二叔結婚就敢這么鬧著，無非是因為自己一家都是外人。
　　孫婷看秦姝傻愣愣的模樣，臉色難看的說：“跟你說話呢，聽見沒有。”
　　她一個箭步?jīng)_上前秦姝的本子搶走，隨便翻了兩頁后，帶著怒氣的說：“家里上茅房都沒紙，你還在上面寫寫畫畫的浪費，放羊去。不想放羊就喂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