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離愁千載嘆,萬般嗟嘆萬世愁。
1.
是夜。
火光沖天,風(fēng)聲嗚咽,煙塵飛回,直上云霄。濃煙掩了星光,火光如血染紅了夜空。
著火的是一間臨溪的茅草屋。茅屋外圍著的籬笆,已然成了一個(gè)火圈,將這間茅草屋整個(gè)圍了起來。
那茅屋如今就像是個(gè)火球,熊熊烈火仿佛都要將天燒個(gè)窟窿。
火球中,還有人,活人。
一個(gè)狼狽的婦人,懷中抱著一個(gè)四五歲大的孩子,從火球中沖了出來。
那婦人身上已燃起了火,火焰燒灼著皮膚,但她顧不上疼,她現(xiàn)在只想把這個(gè)孩子平安的送出去。所以,她一把拽開衣襟,將身上的長裙褪去,只留了貼身的抹胸紗衣,褪下的長裙被卷入火舌,騰的燃燒起來,片刻便成了灰燼,消失在火中。
孩子嘶聲大哭著,他這樣的年歲,實(shí)在受不了這樣的疼痛。他那本來白嫩的小臉,已被燒的紅里透著黑,黑里滴著血。
“啊!”那婦人才沖出茅屋,腳下一個(gè)不穩(wěn),直接栽倒在地,雖然她拼命想要護(hù)住懷中的孩子,可那孩子還是被甩了出去。
“嗟嘆!”婦人掙扎著欲要起身,一雙秀麗的杏眸中,啜滿薄淚,“嗟嘆!”
但見那孩子從地上爬了起來,坐在地上,撇著嘴,可憐兮兮的看著婦人,張著胳膊,一副想要婦人抱的樣子。
婦人無奈的扯了扯嘴角,她想笑,可是她實(shí)在笑不出了。
“嗟嘆,快走!朝沒火的地方走!快走啊!”
小嗟嘆不明所以的看著她,淚流滿面,稚嫩的童音一次一次割著婦人的心,直至鮮血淋漓:“娘!娘抱……娘……”
婦人狠狠地咬住下唇,用手拄著地想要站起來,可燃著的茅草,卻在此刻,不偏不倚的落在了她的腰上,貼身的紗衣頃刻成了要命的魔鬼。
她整個(gè)人都已被裹進(jìn)火里,怎么掙也掙不開了。
小嗟嘆站起來,欲要走近,她只得瞪大的杏眸,一副兇巴巴的樣子,忍住身上的疼痛,吼道:“顧?quán)祰@!你又不聽話了是不是?快走!走啊!不然娘打你了!快走!滾啊!”
然后揚(yáng)起手,裝作想要打人的模樣。
小嗟嘆果然不敢再向前了,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后退,直至退到燃燒著的籬笆外,退到火光中再也看不到他幼小的身影,婦人這才松了一口氣,唇角浮現(xiàn)出淡淡的笑意。繼而仰望通紅的星空,豆大的淚珠滾出眼眶,模糊了她的視線,只聽她無力低語道:“公子……四年,整整四年,奴家,總算可以見到你了……”
熱浪撲面,婦人也覺不出了。
她一直望著天,望著遙遠(yuǎn)的天際,眼前似多了一個(gè)人。
白衣如雪,面容俊秀,清淡如風(fēng)。一雙驚艷鳳眸,無悲無喜無憂。
“公子……”
婦人輕輕喚著,喚著,聲音漸漸弱了下來。火還在燃燒著,肆虐著,不知過了多久,火滅了,那個(gè)美麗的女人,終于不再受灼傷之痛了……
她,已死了……
2.
世上叫嗟嘆的人少之又少,恰好又叫顧?quán)祰@的,恐怕只有他一個(gè)。
聽說,在他娘懷著他的時(shí)候,其親生父親就已身亡,所以他娘悲痛欲絕,于是給他取名,嗟嘆……
“喂!這位客官!您還沒付錢呢!”酒館的伙計(jì)手里拿著抹布,大步的追出酒館,一把拽住了一個(gè)醉醺醺的男子的胳膊,耐著性子如是說道。
被拽住的男人臉頰微紅,兩道濃黑的劍眉輕輕一挑,斜睨了那伙計(jì)一眼,咧嘴露出一排大白牙,嘻嘻笑道:“在下今日出來的急,手里頭半文錢都掏不出來!在下只得明日再來!明日……”
“明日?客官,您似乎在七日前就是這樣說的。小的實(shí)話和您說罷,若不是看在曲老爺?shù)拿孀由希睦锶菽闱愤@般多的酒錢?”
“這……”男子抬起手,輕輕撫摸著左半邊臉上的灼傷的疤痕,有些尷尬的笑笑,“曲叔叔不許在下來你們這等地方,自然不會(huì)給在下酒錢。”
“既然曲老爺不給您錢,你又何必來?”伙計(jì)皺緊眉頭,上下打量著眼前男子身上破破爛爛的衣裳。
“是,那在下明日便不來了,不來了!”說罷轉(zhuǎn)身欲走。
那店伙計(jì)見他要走,又趕忙抓住了他:“您明日不來了,今日的,昨日的,前日的酒錢也得付清不是?”
“在下不是說了嘛,明日再來。你既然明日不讓在下來了,那還付什么酒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