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是夜。
黑虎嶺上黑黢黢的,霧茫茫的,抬眼望不過一丈遠。
周尋還是那一身白衣,白的像雪。在黑暗中飄忽的鬼魅般的身影,仿佛比風還快,比羽毛還輕。
他一定是江湖中最特別的人,即便在夜里去“偷”東西,也不會換下那一身顯眼的白衣。
黑虎嶺上有樹,枯樹。枯樹上纏繞著些許藤蔓,在沒有月光的黑夜里,藤蔓的影子像是一條一條的蛇,倒掛在枝丫之上,好像隨時都有可能吐出信子,然后沖上來咬你一口。
很少有人會在晚上來這里,不僅是因為“胡家三雄”,而且還因為這里的景象,就像是地獄——黑暗中的地獄,無星無月無燈。
周尋卻不怕。他現(xiàn)在就倚在藤蔓上,像只靈活的猴子。
他好像天生就屬于任何地方,任何環(huán)境。因為不管他站在哪里,做什么都不會有絲毫的違和感。
他可以融入黑暗,也可以屬于陽光。
他已看到了前方不遠處的微弱的燈光。
在這無風無月無人聲的地方,宛若鬼火。
那里就是“胡家三雄”所居住的地方。
那個叫素蝶的女孩就在那里。
這黑虎嶺一開始一個女人也沒有,而今卻把這個素蝶劫上了山,難不成是那“胡家三雄”想要找個壓寨夫人了?
周尋心中想著,已忍不住笑了。他實在有些好奇那個叫做素蝶的女孩的模樣。
他笑容看起來永遠都是從容淡定的。明明笑意不深,也不曾達眼底,卻不會讓人感覺到半分冷意。
燈光越來越近,周尋的腳步也越來越輕,身形越來越快,快到幾乎再也看不到他的影子,那宛若鬼魅的影子,只留下一道模糊的白色,眨眼即逝。
黑虎嶺上有一個山洞,洞中燃著燈。
洞外有兩個人,守門人。
他們在聊天,聊一個女孩,素蝶。
他們已經(jīng)很疲憊了。
可說起素蝶,他們仿佛就算十天十夜不睡,也不會覺得累??扇水吘故侨?,不管是什么人,只要許久未歇息,就會困,就會想睡覺。有時還會困到出現(xiàn)幻覺,至少他們覺得是幻覺,因為很不真實。
他們好像看到一道白影,速度很快,快到根本看不清是什么東西,然后就突然就闖進了山洞。
風微動,那個影子已不在了。
一個守門人有些發(fā)怔,不相信的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出聲道:“喂,你看見了沒有?”
“什么?”另一個守門人顯然已經(jīng)挺不住了,整個人靠在墻上,懶懶散散的樣子。聽到朋友的問話,只得十分不情愿的睜開了布滿血絲的眼睛。
“一個影子?!?br/>
“什么影子?”
“白色的影子。”
“白色的影子?”他實在想笑,可還沒等他笑出來,心中已泛起一絲寒意,脊背不禁有些發(fā)涼,臉色也變得煞白,“你莫不是見鬼了?”
“見……”
“鬼”字尚未說出口,那個守門人突然驚叫了一聲,猛的瞪大了眼睛,手瘋狂的扯起自己的頭發(fā)來,口中呼喊著:“女人!女人!她們來了!她們來了!?。 ?br/>
另一個也嚇得夠嗆,困意不再,只連滾帶爬,連哭帶喊的跑進山洞,理都不理他那個近乎癲狂的朋友。
2.
周尋原本以為這“胡家三雄”只是為了找個壓寨夫人,可此刻聽到那人的瘋話,又覺得此事斷然沒有表面那樣簡單。
他想,他應該早點兒找到那個叫做素蝶的女孩。
洞內(nèi)的燈雖燃著,可卻沒有人。
一個人都沒有。
沉寂和空曠往往可以把人的恐懼無限放大,恐懼又常??梢园岩粋€人逼瘋。
外面那個人已經(jīng)瘋了,跑進來的那個人已經(jīng)死了。
死在周尋的劍下。
風一般的劍,閃電般的速度,使他來不及反應,來不及招架,心臟已被洞穿,鮮血噴涌。
周尋的衣服還是很白,白的像雪。
長劍在鞘,看起來好像從未拔出過。
周尋的腳步很輕。
還是沒有人。除了他,一個人都沒有。
難道都已睡了?
周尋不相信,但這里的的確確沒有人。除了那個瘋子和地上的死人。
走了許久。
周尋總算聽到了一個聲音,人的聲音,而且還是一個女人,聽起來年紀不大,聲音甜美,略帶一絲青澀的童音。
那個女人在屋里。
一個隱藏在黑暗深處的用石頭砌成的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