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雨如注,自云上直直的砸了下來。
桌上的酒壇已經(jīng)空了。
天涯客透過窗,看著那陰晦的天,緩緩站起身,將劍橫在胸前,手輕輕撫過劍刃,冰冷的觸感令天涯客感受到一股說不出的寒意。
可他偏偏喜歡這股子寒意。
劍光映著他俊秀的眉目,他笑了笑,柳目微醉迷離。
“你在看我?”天涯客仍在看著他的劍,可他的話卻絕不是對這柄劍說的。
他當然在和人說話。
一個白衣女人。
衣白如雪,膚白如雪。
她身姿窈窕,整個人看起來輕飄飄的,而又在這陰沉昏暗的天突然出現(xiàn),看起來像極了幽靈。
白衣女人聞言,勾唇笑了,櫻唇鮮紅,仿佛涂了血。
“你是鬼嗎?”天涯客將劍放下,含笑望著那個白衣女人。
“你看我像不像?”白衣女人走近了些,腳步輕盈,看起來就像是飄過來的。
她的聲音也仿佛在飄。很輕,入耳,佳音裊裊。
天涯客已不再笑了。
他看著那個女人,一字字道:“夜半白衣鬼?!?br/>
“天仙飄飄來。”白衣女人笑道。
“鬼天仙,林飄飄?!碧煅目途o緊瞅著白衣女人的眼睛,冷聲道。
“是我。”
“哼,你不在你的玲瓏閣好好待著做你的閣主,來這里做什么?”
“來找你啊?!绷诛h飄說著,身形微動,裙擺微晃,身子已若流云般飄了過來,手已攀上了天涯客的脖子。
天涯客冷眼看著她,用那雙冰冷的玉手,輕撫過他的臉頰。
林飄飄笑著,媚眼如絲。
天涯客已坐了下來。
林飄飄自然就坐在了他的腿上。
天涯客看也不看她,手已撫上劍柄。
“我前幾日見到了你的情郎?!?br/>
“哦?我哪有什么情郎?”林飄飄靠在天涯客身上,手指絞著胸前散落的碎發(fā),一雙無辜的大眼睛看著天涯客棱角分明的臉龐,忽閃忽閃的,像極了天上的星星。
“蕭陵川。聽說你和他還有個小女兒,喚作素蝶。”
林飄飄咯咯笑了兩聲,人已在一丈開外。她看著天涯客,嬌笑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世上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br/>
“那你……知道我為何找你嗎?”
“你找我替你殺人?!?br/>
“哎呀,你果真是個聰明人。怪不得這長安女子無一不將你放在心尖兒上?!?br/>
“殺誰?”
林飄飄笑道:“你一定會答應(yīng)的。”
“哦?”
林飄飄仍是不說。她只是笑,笑聲宛若銀鈴般清脆,卻又如鬼笑般縹緲??傊?,那是人這一輩子恐怕也沒機會聽到的笑聲。
似人似鬼,雖聽起來令人毛骨悚然,卻還是忍不住要多聽幾次。
美中透著恐怖。
林飄飄終于要開口了,她看著天涯客,面上笑意不再。只聽她冷冷道:“我要你殺的人,就是——‘謙君子’溫佩澤!”
2.
大雨傾盆。
城外卻掀起一陣血雨。
劍若疾風(fēng)般橫掃。
劍光寒涼,血珠子飛濺。
劍在天涯客手中。
血隨劍動。
那人身上的白衣,已被鮮血浸透。
身上橫豎十八道劍傷正在往外涌血。
這個人是男人,所以絕不會是林飄飄。這個人穿了白衣,所以也絕不會是溫佩澤。
這人已無還手之力,卻還在掙扎,他不想死,世上又有幾人想死呢?
身上一共有十九道劍傷。
前胸十七道,肋上一道,臉上一道。
他整個人已然成了血人。
“額,額……”他躺在地上,張著嘴巴,卻是什么也說不出來。只見那殷紅的鮮血,自他口中不停向外涌出,流過臉頰,滴在地上,混入積水之中,漫過他的身子。
他甚至可以感覺到自己血的溫?zé)帷?br/>
他瞪大眼睛,驚恐的看著天涯客,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是你動手殺了玉君子?!碧煅目屠渎曊f著,手中的劍卻緩緩刺入了那人的腹部,“染煦,是你對吧?”
他說的很輕,也很慢。
他手上的動作也很慢。
染煦只覺有一個冰冷的東西插入可他的腹部,然后一點一點下滑,一股溫?zé)岬囊后w自那口子中噴涌而出。
他已感覺不到疼了。他所有神經(jīng)仿佛都被凍住了。
然后,他親眼看到了自己的腸子,被人一劍挑了出來,軟趴趴的攤在地上,繼而被人一劍,又一劍,一寸,又一寸的切斷。
“??!”染煦終于喊出了聲。
可惜這是他留在這世上最后一聲。
他死了。
天涯客終于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他沉默的看著腳底的血水緩緩流淌,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仿佛一下子又變成了冷漠的雕塑。
“你殺了他?”
白衣如雪,腳步輕盈無聲,身形宛若流云。
不是林飄飄是誰?
天涯客抬起頭,靜靜地看著她走近。突然道:“我還要殺了你!”
“你”字出口,劍已如長蛇般直刺而出,似有破竹之勢。
林飄飄顯然一驚。只見她倒掠三丈有余,衣袂飄飄,身子輕盈如風(fēng),速度可堪比鬼魅。
長劍筆直。
劍光如雪。
天涯客身上的黑衣已被雨水濕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