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jiān)獄,陰暗,潮濕,涼風(fēng)習(xí)習(xí)。
監(jiān)獄的一處角落,蜷縮著一個曼妙倩影,她雙手環(huán)著膝蓋,宛若瀑布一般的黑亮秀發(fā)凌亂,臟污的臉頰布滿大大小小溝壑縱橫的傷口,狼狽,可怖,早已不見了當(dāng)初的沉魚落雁風(fēng)華絕代。
黑夜沉沉,寒意肆虐,只一件破破爛爛不成樣子而且單薄的素裙包裹著她纖瘦凹凸的身段。
她蹲在角落里,一動不動。
直至響起了高跟鞋一聲接著一聲清脆的聲音,她緩緩抬頭,淡淡看了柔美嬌媚的杜月笙一眼,旋即,她又低下頭,神色沒有一點波瀾。
十年了,她待在監(jiān)獄里整整十年了。
十年間,來看她的人只有杜月笙一個。
每一次探望,杜月笙都高高在上,盡情地謾罵她,凌虐她,羞辱她。
呵,可當(dāng)初,她與杜月笙可是親密無間關(guān)系要好的姐妹,而今,她所遭遇的落魄,非人的凌辱,極致的痛楚,卻全都是拜杜月笙所賜!
心盲眼瞎,識人不清,終落得眾叛親離,破敗潦倒,滿目蒼夷。
“姐姐,我來看你了。”
杜月笙穿著一雙亮麗尖細(xì)的高跟鞋,一襲短裙紅色惹火,秀美白皙的長腿瑩瑩如玉,她俯視著杜清雪,嘴角勾出得意的笑容。
杜清雪置若罔聞一般,一臉麻木,沒有一點反應(yīng)。
杜月笙的到來,意料之中。
杜月笙的不懷好意,她一樣清楚。
“曾經(jīng),你風(fēng)光無限,是堂堂杜家千金;曾經(jīng),你端莊典雅,是楓城有名耀眼的望族名媛;也曾經(jīng),你天資聰慧,各種數(shù)一數(shù)二重量級的獎杯全都收入囊中,出盡了風(fēng)頭……
可瞧瞧你現(xiàn)在,衣衫襤褸,臟亂不堪,丑陋粗鄙,活像是一個討飯的乞丐!多看你一眼,都讓人覺得惡心!
再者,我是受害者,你是殺人犯,你就只能待在監(jiān)獄這一方寸之地,哪兒都去不了!而且,只要我一句話,就能輕輕松松要了你的命!”
“姐姐,如今,身為我手下敗將的你活得跟螻蟻一樣,柔弱,也低微。”
昔日明艷動人光彩奪目的杜清雪,已不復(fù)存在了。
取而代之的,是跌入泥濘一身落寞傾頹的杜清雪。
望著杜清雪滿身清寂,頹然,杜月笙高高揚著下巴,面上覆著層層譏諷,眼角眉梢的愉悅不加掩飾。
處處壓她一頭的杜清雪落得如此慘淡光景,真是大快人心。
跟往常一般,杜清雪低垂著卷翹的睫毛,不言一語,安安靜靜的,仿佛一切都已置身事外。
見她這般平靜,淡然,杜月笙輕蹙秀眉,稍稍不滿,她以為,她極盡可能的一番冷嘲熱諷了杜清雪,驕傲自持如杜清雪一定會忍受不了馬上回?fù)羲瑫莺莸芍凉M心不甘,會指著她鼻子與她大吵大鬧非要鬧出個輸贏不可,會扇她耳光上前與她撕扯泄憤……
縱然,最后傷痕累累的依舊是杜清雪,完好無損的依舊是她。
一如,杜清雪進(jìn)入監(jiān)獄的前些年。
但后幾年,無論她如何刺激杜清雪,杜清雪都波瀾不驚,不作任何反應(yīng)了。
看著杜清雪平靜無波的反應(yīng),杜月笙一點也不滿意。
不過,不急,她還有后招。
只見杜月笙緩緩蹲下身,在杜清雪面前伸出一只手來,五指青蔥一般纖長,白嫩,指甲蓋上涂滿紅色艷麗的丹蔻,惹眼,引人注目。
更讓人移不開眼的,是她手指上碩大亮眼的鉆戒。
刺目的色澤,令杜清雪的眼眸微閃。
杜清雪靠著墻壁,后背一片冰涼,有瞬間的愣神,卻仍然什么都沒有說。
是啊,早在之前,杜月笙就與宋云杰暗度陳倉了,兜轉(zhuǎn)了幾年,有情人終成眷屬,想想,他們也是時候結(jié)婚了。
“就在昨天,宋云杰向我求婚了,而我,答應(yīng)了。”
杜月笙端著勝利者的高姿態(tài),嗓音柔緩,字字清晰,“我們的婚禮,盛大,隆重,舉世矚目,定在了一個月之后,邀請了楓城世家大族,商界巨鱷,各方媒體,有那么多人會見證我們的婚禮,我想,我一定會幸福的。”
“也就可憐了你,只能匍匐在我的腳下,仰人鼻息,茍且偷生!”
杜月笙輕撫著戴在手指上的鉆戒,漫不經(jīng)心,卻又炫耀十足。
宋云杰,曾是與杜清雪一直糾纏不清牽連不斷的戀人。
而今,也屬于她了。
她是笑到最后的人生贏家。
杜月笙妝容精致,嫵媚,張揚著笑意,遮掩了眼瞼下細(xì)細(xì)的皺紋,淡淡的風(fēng)霜點綴著她嬌艷的臉頰。
都十年過去了,她不再是當(dāng)年如花綻放一樣的懵懂年紀(jì)。
“呵,恭喜你。”
杜清雪張了張嘴,淺聲道,她聲音沒有多大起伏,清清淡淡的,不參雜一絲感情,滿是諷意。
當(dāng)年,她一直心心念念的人是宋云杰,傾負(fù)滿腔熱情,將真心奉上,待他百般溫柔百般好,與他深情似海,情定三生,她不止一次憧憬著與他步入婚姻的殿堂,自此白頭偕老幸福美滿。
然而,宋云杰明明說愛她始終不渝,會娶她絕不變心,會一輩子都在一起,可暗地里,他卻與杜月笙勾搭在一起。
他,欺騙了她。
而且,在她入獄后的十年,是她嘗盡苦澀受盡折磨的十年,宋云杰都沒有來看過她一眼,怕是早已忘了她。
或許,宋云杰不曾愛過她,才會一再與杜月笙春風(fēng)一度而絲毫不顧及她的感受,才會在她入獄后絕情至此沒有一言半語的關(guān)心,才會讓她在監(jiān)獄待了十年卻不見他有一點來救她的心思……
因為不愛,所以可以無動于衷。
他有的,只是利用。
他利用她,搶占了名揚楓城首屈一指的龍頭企業(yè)江氏集團(tuán)。
也是,他認(rèn)定了她一手推杜月笙下樓致使杜月笙流產(chǎn),她入獄,他應(yīng)該會覺得是罪有應(yīng)得,畢竟,杜月笙流產(chǎn)了的孩子,是他的親生孩子。
可,推倒杜月笙的人不是她。
真的,她沒有推她!
杜月笙的流產(chǎn),不是她的錯。
只是,沒人信她。
不……或許還有一人信她,那個身居高位尊貴的男人,那個豐神俊朗叱咤風(fēng)云宛若神坻一般的男人,那個霸道強勢又視她為珍寶愛她如命的男人。
可惜,是她害了他。
害慘了他。
江氏集團(tuán)頃刻崩塌,又何嘗不是因為她?
十年,是她入獄后的十年,也是她與他離婚后的十年,這十年,他的消息,她無從得知,而且,她都沒能與他見上一面,連一聲道歉都沒能與他當(dāng)面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