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fēng)湖面跟著打耳巴子似的落到人臉上,烏云密布,天色昏暗,倏兒陰沉冷風(fēng)夾著鋪天蓋地大雪猛然突襲下來,枯枝在冰雪中戰(zhàn)戰(zhàn)兢兢,枯黃野草也在狂風(fēng)大作里瑟瑟發(fā)抖。
一顆梅花樹下,用著竹籬笆圍成的茅草屋院子破敗中透著干凈,風(fēng)雪從窗戶門縫拼命擠進去。
屋子里,破銅盆燒著木塊回升溫度,床炕上稻草上鋪在兩床爛棉絮,被褥全新的像是格格不入,枕頭上躺著個姑娘,清瘦虛弱宛如初生羊羔。
她猛然睜開眼睛,直愣愣盯著房梁,仿佛丟了魂般掙扎,鯉魚打挺般坐了起來,穆然看著旁邊從小兀子起身男子,攥著衣裳猛然含淚受怕“你,你是誰!”
男子穿著洗的都要脫色的藏青色長襖,個子高挑文質(zhì)彬彬,面白膚凈,他抿唇輕笑,雙頰居然還有對淺淺酒窩,旁邊稀稀拉拉火苗光影襯著,眉目溫和,他略微頷首拱手:“姑娘莫怕,小生元稹?!?br/> 元稹說著拿過邊上靠著大紅嫁衣,語氣平和夾帶局促:“我恰好看姑娘在湖邊蘆葦蕩,因此才······寒冬臘月數(shù)九天,姑娘這是?”
“多謝公子搭救?!睏顚汍焖煽跉猓詧蠹议T后眼淚婆娑:“我是青花鎮(zhèn)大井村的人,娘逼我嫁人,聽人說是鎮(zhèn)子上兩年前中秀才的趙家,我不想嫁人,又被綁上花轎,迫不得已·····”
楊寶黛出身村落,但這大井村因著兩口甜水井出名,家家戶戶也算有兩個銅板。
她爹人稱楊豆腐,繼承祖上三代豆腐手藝,憨厚老實勤勤懇懇,為人內(nèi)向,好在手藝過關(guān)又有甜泉水幫襯,憑著豆腐小買賣養(yǎng)活一家五口。
楊寶黛排行第二,上面有個大姐楊寶眉,下面有個小弟楊寶元,她老娘叫賈珠,是老爹楊豆腐從隔了兩座山的村子娶回來的,那地方偏僻貧窮,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窮的你有錢都沒地方花。
老爹楊豆腐是去替人辦差路過,賈珠年輕時那美的不一般,不愿呆在窮山坳里,就跟著賈珠私奔了,她長得貌美,還讓大井村眼饞羨慕不少時日。
偏偏在重男輕女的村里生了兩個姑娘才得了個寶貝兒子,賈珠眼罩子比人亮堂,看著自己兩女兒繼承她和楊豆腐姣好外貌,打定主意要接著兩個閨女得對好姑爺,給小兒子鋪路。
俗話說家里兄弟姐妹多,爹娘只會記得最大的和最小的,楊寶黛就是倒霉催的,除開啟蒙送到老秀才里正學(xué)了五年書,家里臟活累活洗衣做飯全部承包,還得天不亮早起幫怕媳婦的老爹洗豆子磨豆子做豆腐,吃不飽穿不暖,賈珠見她脾氣軟和毫無她的氣勢,越發(fā)不喜,時不時打罵,偏心偏的十萬八千里。
好歹是活下來,磕磕絆絆長大,賈珠也有心眼,女娃娃十四歲及笄正是說人戶時候,家里兩朵小金花媒婆那是望眼欲穿都沒能進門,硬生生拖到十七歲,硬是讓兩個女兒花開正艷。
再然后,賈珠看著兩個閨女,楊寶眉嬌媚聰慧還能識文斷字,咬牙花了十兩棺材本,將大女兒送到鎮(zhèn)上富豪老爺家做丫鬟去了,不久就被家里少爺提到身邊伺候筆墨,每月還朝家里捎帶二兩銀子。
就著楊寶眉每月二兩銀子,賈珠貼錢把小兒子送到私塾,就這樣楊寶黛每日多出一項任務(wù),那就是負責(zé)接送小弟,打雷暴雪風(fēng)雨無阻,送了整整一年,誰知道倒也巧的很,青花鎮(zhèn)上突然來了個媒婆,說趙家秀才要娶她做媳婦。
賈珠一看聘禮居然活生生五十兩銀子,當(dāng)即允諾,把在后頭做豆腐一身豆子香得楊寶黛叫出來確認,對著媒婆獻媚:“大娘可看清楚是這個?我可有兩個女兒,千萬別蓋頭一掀開,看上的是我家在劉老爺家做丫頭的大姐了!不退貨也不換貨的,你可瞧的仔細了!”
“我的嬸嬸,你這姑娘落到鎮(zhèn)子都沒幾個能比的,就是她就是她,婚姻大事我敢瞎子摸象啊!”媒婆說完繞著楊寶黛里里外外看了幾圈,模樣端莊長相大氣,鄉(xiāng)里鄉(xiāng)外說起都是夸贊,嘴上不免幫著趙秀才說好話:“跟了趙秀才日后弄不好就是官太太了,他老娘人也踏實憨厚,家里就兩口子人,不會委屈了你······”
賈珠明了,收下五十兩銀子,定下婚約拿過生辰八字媒婆樂呵呵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