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氣清,惠風(fēng)和諧。
深吸一口氣,空氣竟然有點子潤甜,在這天然的清香中,腦子似乎都清醒了不少。
‘如果是在前世,這等空氣質(zhì)量,怕是人都要多活十幾年吧?’
林末搖了搖頭,消去心中的雜念,雙手托住背后的竹簍,掂量了下重量,深吸一口氣,慢慢直起身,跟著身邊同樣的人兒,按著相似的軌跡,往城墻走去。
從遠處看去,螞蟻般的小人辛勤勞作,原本就高達六丈的城墻正一點點不斷加高,加厚。
林末在修城墻,和他一樣的人很多。
近幾年大周朝宗室勢弱,原本各州經(jīng)略,世家不僅沒成為助力,反而成為了掣肘。
擁兵自重,戰(zhàn)亂將起,生活中最直接的體現(xiàn)就是物價飄忽不定,城建工程,征兵納稅忽地頻繁。
即使是在最繁華郡縣中也不例外。
似乎每個有點斤兩的勢力的都在牟足力氣,拼命發(fā)展,想要在這即將來臨的亂世中占據(jù)一席之地。
金烏西落,時間很快過去。
“這是今天的工錢,自個收好,嘿,小心點別被路邊的潑皮給奪了去!”
到了下班的時間,管事開始結(jié)算工資。
高高的的紅木桌上,一側(cè)放著層層高的蒸籠,里面是一個個足有成人兩個拳頭大的橙黃色大饅頭,冒著熱氣,散發(fā)著誘人的香氣;一側(cè)則是巨大的金盆,里面堆滿一串串銅錢。
工資是日結(jié)的,一半銅錢,一半吃食。
在這朝不保夕,通貨膨脹厲害的世道,一塊頂好的粗面饅頭給人的誘惑力比一串銅錢還大。
勞累了一天的工人聽到下班了,麻木的眼里出現(xiàn)一絲光彩,齊齊圍了上來,聽見管事的在打趣,一個個諂媚地連連點點頭。
管事見此像是得到極大滿足般,也略微頷首,兩撇小胡子顫了顫,沒再耽擱,大手一揮,吩咐手下開始派錢。
林末在人群里十分不惹人注意。
他才十四五歲,身子并沒有長開,不過還是有一米六幾的個子,不算精壯,找了個角落,也不去爭搶,只是默默地看著臺子上的大饅頭。
‘按今天的工作量,應(yīng)該能得到兩塊大饅頭,兩串銅錢?’
他有些欣喜。
這代表省著吃,夠一家子一天的耗用,剩下的,或許可以支持他做些輕微鍛煉?
排隊很快,沒多久就輪到林末。
從管事手里接過油紙包,林末沒有當(dāng)面解開看,只是輕輕掂了掂重量就一齊放進懷里,略微停頓了下,微微躬身,待到管事不耐煩地擺了擺手,才轉(zhuǎn)過頭小跑著往家的方向跑去。
一路小跑,跑出工地,他才放慢步子,若無其事的模樣,慢慢走著。
轉(zhuǎn)過大幾個巷子,一路朝沿著城墻走,很快就見到自己家所在的片區(qū)。
那是一方殘破的磚瓦平房。
這方世界的家,離他工作的地方并不遠。
畢竟真要算起來,他家本就是處于十八環(huán)之外,屬于貧民區(qū),毗鄰城墻,屬于這個城池旮旯的一角。
一腳將路中央的石子踢到路旁的臭水溝里,林末余光瞥了瞥四周,心中一松。
走到門前,林末敲了敲門。
咚咚咚,咚咚咚。
有節(jié)奏地敲擊了兩個輪次。
吱呀,門開了。
一道小隙,門并未開全,他一個閃身進去,隨后猛然關(guān)上門,放下門栓。
林末半倚在門墻上,輕呼了口氣,心慢慢靜下來。
“姐,這是今天的工錢?!?br/> 林末將懷中壓得有些變形的油紙包取出,遞給站在門側(cè)的女子,輕聲說道。
女子長得不漂亮,只能算清秀,一雙眼睛卻很明亮,點了點頭,接過油紙包,道:
“辛苦了,快去洗洗手,休息會,準(zhǔn)備吃飯。”
說罷便轉(zhuǎn)身走進廚房。
她是林末的大姐,叫林蕓,比之林末要大上一歲,在林父林母在外務(wù)工的日子里,長姐如母,對他很是照顧。
此外他還有個小他十歲的小弟,林殊,此時應(yīng)該在房間里睡覺。
略微平靜呼吸后,林末往房間走去。
每次回家都是生死間的較量,所言非虛。
不像前世種花家那般和平,即使是所謂的打工人,至少只要努力,便能有尊嚴(yán),安穩(wěn)地活著。
在這方世界,在這片城區(qū),死個人不比死只雞濺起的水花大,尤其是在這個大亂將起的年代,殺人,搶劫,拐擄,竟然成為人之常情?
是啊,做惡人總是比做好人簡單,禍害總能活得更長久,人的劣根性在危難處展現(xiàn)得更淋漓盡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