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狐（6）
　　
　　那個清晨，他跟狐貍說：“我們要走了，我們的軍隊終于徹底打敗了敵人。”
　　
　　狐貍像從前那樣，歪著腦袋看他。
　　
　　他伸手摸了摸它的腦袋：“我要回到繁華的都城里，你要跟我一起走嗎？”
　　
　　狐貍舔了舔他的手，轉(zhuǎn)身跑掉了。
　　
　　直到他們拔營離開的那天，狐貍也沒有再出現(xiàn)。
　　
　　他有些失落，覺得失去了一個朋友。
　　
　　可是這樣也好，都城里沒有可供它藏身的樹林，那里也許還有許多想要狐尾圍脖的人類，它還是留在這里好。
　　
　　他釋然了。
　　
　　臨走時，他把那個酒囊掛在營地外的矮樹上。
　　
　　第二天，酒囊不見了。
　　
　　等這個酒囊再次出現(xiàn)時，它掛在一個灰衫公子的腰間，距離它第一次出現(xiàn)差不多已過去了四十來年。
　　
　　酒囊已經(jīng)舊得不能再裝酒了，但公子還是當(dāng)寶貝一樣掛著它。
　　
　　這一天，他獨自行走在蜀國狼狽的街道上，準(zhǔn)確說這里已經(jīng)不能再叫蜀國了，現(xiàn)在的天下，是姓趙的那個男人說了算，這個男人寫了一首詩——太陽初出光赫赫，千山萬山如火發(fā)。一輪頃刻上天衢，逐卻殘星與殘月。
　　
　　孟家的蜀國，就是留不得的殘星。
　　
　　他又聞到了多年前的那個味道，從雪夜里的泥坑中散發(fā)出的，死亡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