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善宗的喪事辦得十分隆重,身為靳家的長房長孫,前來吊唁的人接連不斷,他紅白喜事僅隔一天,也成為了長安城內(nèi)的閑談。
姜棠未去參加喪禮,一絲一毫都未沾身,只從扶翠口中聽說了些。
按理說,靳善宗的喪事,她這新妻應披麻戴孝跪在棺邊,直至靳善宗出殯下葬。卻不知為何,自始至終都無人來喚她,甚至她院里的紅綢緞和大紅喜字都無人來撤。
姜棠疑惑過此事,扶翠只讓她安心休息,正如靳老太太所說,她就老實安分的在這孤院中待著便好。
靳善宗出殯后的第三天,姜棠用過早飯,照常在院中支起畫架作畫,她自小喜愛畫畫,父親平時生意忙顧不得她,姨娘們待她雖不上心,但該給的條件倒未苛刻,她若真畫出些名堂來也是給姜家面上添光。
但很顯然,如今她嫁進靳家成了寡婦,這層光是添不成了。
作畫用具是姜棠托扶翠買的,這些時日她不曾踏出院門半步,過著宛若與世隔絕的生活。
沒人來找她,她也落得清凈。
今日,姜棠畫得是傲骨寒梅,她喜歡梅的一切,無論外表或內(nèi)在。
忽然嘭的一聲——
院門被狠狠踹開,門板撞在墻上又彈了回去,吱呀著來回擺了幾下后停住,靳母杜佩云帶著貼身婆子站在門口,身形幾分駭人。
她剛喪子,身著黑色襖裙,頭發(fā)在腦后盤了個簡單的髻,唇緊抿著,老臉堆著些許橫肉,目光淬了毒般陰狠地凝著姜棠。
姜棠見此,從容不迫地放下手中顏料,拿毛巾擦干凈雙手,規(guī)規(guī)矩矩朝她欠了下身,“大太太。”
杜佩云臉色剎那一沉,由婆子攙著,她越過門檻朝姜棠急走而去。
啪——
狠狠一耳光甩在姜棠左臉,姜棠偏了些腦袋,一縷劉海凌亂地掛在鼻尖,白嫩臉頰立即浮現(xiàn)紅印。
“你叫我什么?”杜佩云咬牙切齒地瞪著姜棠。
姜棠動了動干涸的唇,咽了下喉嚨,艱難地擠出兩字:“婆婆。”
哐啷,杜佩云胳膊一掃又摔了姜棠的顏料盤,五顏六色的水料瞬間灑了一地,濺上了姜棠素白的裙邊。
“你還知道我是你婆婆!”
她不解恨,扯掉畫板上剛作了一半的梅花,三兩下撕成了碎片,又揉成一團狠狠地摔在地面。
“我兒子剛死,頭七還沒過,你還有閑情逸致在這里作畫?姜棠啊,誰給你的膽子!”
她目光滿是怨恨,狠狠地剜著姜棠,說話時語氣中的兇狠撲面而來。
姜棠只覺聒噪,又有屈辱感從胸腔中升起,耐不住地合了下眼。
地面,被撕碎的傲骨寒梅沾染了塵泥,透著無盡凄涼,正如她已沾染不堪的余生。
杜佩云大步走進堂屋,在正對門位置坐下,目光恨恨斜著姜棠,“姜棠,你可別再當自個是姜家千金了,你既然嫁進了靳家當媳婦,就得認清自個的身份!”
姜棠低著腦袋,指尖緊捏著手中毛巾,不反駁也不回答。
“今兒過來,我就是給你立規(guī)矩的,以后卯時一到,你必須到我院里伺候我起身,聽懂了嗎?”杜佩云只當姜棠是不敢說話,愈發(fā)變本加厲。
卯時,擱冬日里天還黑著,這不是純粹折騰人,能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