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她還是大方得體,好像僅有的一部分理性維持著她一貫的優(yōu)雅和冷靜。
莎梅爾的父母從紐約趕到醫(yī)院,帶走了莎梅爾的尸體。
父親警告弗利再也不允許見自己的女兒——一個害死莎梅爾的兇手沒有這種權利。
弗利一句也沒有聽進去。
他好像失去了感覺,皮膚和骨骼仿佛變成一間生銹的牢房,所有的感覺都被禁錮起來。
約翰沒有哭鬧,放學回家,他就坐在自己房間的小床上反復撫摸墻壁,或者蹲在餐桌邊的積木堆里數(shù)積木,一遍又一遍。
莎梅爾的父親不僅厭惡弗利,也不喜歡約翰。
弗利對此只感到慶幸,如果他再把約翰從自己身邊搶走,那么手術不手術,是不是會四肢癱瘓,甚至能不能拿到股權都變得毫無意義。
一旦這些都從人生清單中被逐項刪除,自己的人生也只是一具行走的尸體。
人活著總要有目的,他沒有失去理智,感到自己只是在等這一切過去,他知道對面房間里約翰還在等著他,他會傾盡所有,為了約翰。
這種本能根本算不上目標,一個正常的父親都會有這般信念。
“小不點,快睡覺吧,明天還要上學。”
“好的,爸爸。”
約翰如果哭鬧,至少能讓弗利有事可做,而約翰只是一個人一聲不吭的在房間里坐著,弗利說什么他都說好,既沒有憤怒也沒有哭鬧。
他是什么都不明白,還是像莎梅爾一樣習慣隱藏,隱藏自己的一切?弗利無法確定。
妻子直到死也沒有告訴任何人她究竟發(fā)生了什么,而這可怕的結果卻留給弗利和約翰,并且活著的人將用一生去承受。
他是對的,街對面不再年輕的蘭卡拉姆也在承受莎梅爾離去的懲罰,愧疚感降罪于街區(qū)里本與這個家庭原本毫不相干的人,蘭卡拉姆也許會為此徹夜難眠,為此食而無味,可沒人能幫助她。
她需要把這些罪責忘掉,交給上帝或是找到自欺欺人的解釋,但她是個好人,心地善良,這樣的好人最不該承受這種突如其來的傷害,這樣的好人最難忍受把自己和愧疚撇的一干二凈。
善良是一根兩頭磨尖的針。
弗利沒有告訴貝魯斯家里發(fā)生的事,他沒有想到告訴任何人,因為那樣做無濟于事,時光從不倒回。
如果當初母親因為安比恩服用過量最終如她所愿去了天堂,也許這一次就不會輪到莎梅爾。
如果母親死了,也許自己會更早知道那些堅強的女人心底埋藏著不與人說的痛苦,必須用結束生命這種極端的方式方可解脫。
他無法確定是不是母親當初自殺死掉,如今就不會在莎梅爾身上發(fā)生這樣的慘劇。
思維至此,弗利陷入了混亂的自責。
假設母親因服藥自殺而死;假設母親因為自己的選擇死去了;假設母親因為安眠藥再也沒有醒來。
弗利一定會更早發(fā)現(xiàn)莎梅爾的異樣,會更早的主動詢問,努力溝通。
弗利喝下半杯加了冰塊的水,告訴自己不能這樣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