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小兒止啼的烏鴉王
　　野狼城北，圖卡魯部落，蠻王大帳——
　　烏鴉王查里丹盤腿坐在柔軟的臥榻之上，左手?jǐn)f著細(xì)長的煙袋，右手捧著一本發(fā)黃的古書，臉上的表情像個入定老僧。
　　十幾位來自不同部落或者國家的使者跪坐在他下面，各自表情嚴(yán)肅。
　　查理丹開口道：“說吧，一袋煙的時間給我說完?！?br/>　　他的聲音聽上去很古怪，明明不怎么用力，卻能穿透人的耳膜，讓人心生敬畏。
　　第一個使者來自于查理丹麾下的附庸部落，這個部落名叫“哈圖”，兩百年前靠著在苦寒之地中土豆和狩獵為生，后來跟著“至高天王”的聯(lián)軍南下，最終在肥沃的中土平原站住了腳跟。他們不再打獵，靠種植水稻為生，部落的酋長也住進(jìn)了溫暖的城堡。
　　哈圖的使者是個穿著白袍的英俊青年，身材細(xì)長，他行了一禮，說：“我族愿意配合大王出兵，出騎兵兩百，步兵一千，輜重糧草一百車?！?br/>　　查理丹抽了一口煙，閉著眼睛盤算了下，說：“還算有良心，賞。”
　　于是一位穿著透明紗衣的侍女從門外走來，手中捧著一個大托盤，里邊有溫?zé)岬牧揖?，整個的烤豬肘，一把餐刀，一袋金幣，還有一個項圈。
　　使者樂開了花，他先拿餐刀切了一塊肉吃，又端起酒杯敬了烏鴉王一杯，然后將金幣揣進(jìn)口袋，將項圈套在那美麗侍女的脖子上，如同牽著羊那樣走了。
　　“下一個?！睘貘f王磕了磕煙袋。
　　第二位使者是個半魔人，他長著人類的面貌和身軀，頭上卻有犄角，獠牙呲出嘴巴。他站起來如機(jī)器般鞠一個利索的躬，快速說道：“巫王出巫師三人，步兵兩百，黑亞鋼劍五十把。”
　　烏鴉王睜開一只眼，說：“你們的良心壞了，罰！”
　　于是從外面來了一個粗手粗腳的老媽子，端著一個盤子，上面有一大碗糞水。半魔人一咬牙，將那碗糞水當(dāng)著眾人的面喝了，旋即打了一個惡臭的飽嗝，眾信使故作夸張的大笑。半魔人行禮三次，然后告退。
　　“下一個?！睘貘f王說。
　　下一個信使是個臉上涂抹著油彩的女人，她來自“塔卡慕思部落”，意思就是“林野之山貓”。族人生活在西北林野，位于兩大蠻族部落的交界處，占據(jù)著交通要道，比較富有。
　　那個女人行了一禮，說：“烏鴉王，我們的王出士兵一千，弓箭手五百，還有黃金……”
　　不等那女人說完，烏鴉王就高聲說道：“你們的良心臭了！”
　　他平時說話的聲音就夠刺耳，大聲說話的時候就更加滲人，那嗓子就真如食腐烏鴉一樣，讓人頭皮發(fā)麻。
　　女人連忙辯解道：“不，王，請聽我們解釋！這些年的收成實在太差，王國本就入不敷出，加上‘至高王’與魔族開戰(zhàn)的時候也對我們征兵收糧，我們的土地上真的沒有……”
　　“閉嘴?！睘貘f王說。
　　女使者噤若寒蟬。
　　接著烏鴉王站了起來，他坐著的時候還不明顯，一站起來眾人便被他那魁梧的身姿震懾了。烏鴉王身高接近兩米，皮肉精瘦，骨架結(jié)實高大，但是肩膀卻很窄；他手腳細(xì)長，尤其是雙臂竟然比腿還長，一雙巨大的手就像是獸爪，每根手指都像匕首一樣長、指甲如刀刃一樣鋒利。
　　他用那雙銳利的小眼睛看著眼前的信使，說：“你們領(lǐng)地有多少人口，多少收入還有多大的土地，我都很清楚。我其實大可以列一個單子讓你們的去執(zhí)行，單子上寫多少，你們就必須上供給我多少。但我沒有這么做！”
　　他披上黑色的大氅，就像一只黑色的怪鳥。
　　“我給你們自由選擇的權(quán)力，良心好的，就有賞；良心差一點的，也無妨；但像是你們這樣的啊……”他突然像是捕食獵物的猛禽一樣俯身，貼著那女人的臉低吼道，“良心壞透了，臭的像是鳥屎！”
　　女人嚇得摔倒在地，接著她趕忙跪在地上磕頭，“大王開恩！我們是真的沒有東西了，不是故意隱瞞……”
　　此時烏鴉王瞟了她的指甲一眼，說：“我聽說山貓的爪子很銳利啊?！?br/>　　“呃？”
　　“來人，取鋼針來?！?br/>　　聽到鋼針這個詞，那信使多半已經(jīng)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她頓時哭了，哀嚎著求饒。然而沒有用，外面的女仆已經(jīng)端著裝滿鋼針的盤子走上來了。
　　烏鴉王說：“將這些鋼針插到指甲里吧?！?br/>　　使者驚恐的瞪大眼睛，說：“不，不要！求求你們，不要！”
　　“快點動手。”烏鴉王將手放在了腰間的刀柄上。
　　五指連心，但相比之下還是性命更重要。因此使者只好伸出雙手，說：“請吧?！闭f著閉緊雙眼，咬緊牙關(guān)。
　　然而等了許久，手指卻也沒傳來任何感覺。她懷著一點僥幸心理的睜開眼睛，問道：“烏鴉王，您……”難道大發(fā)慈悲了？
　　烏鴉王笑了，說：“你要自己來。”
　　“哎？”
　　烏鴉王指著托盤上的鋼針，笑瞇瞇的說道：“對，你要自己將這些鋼針插入你的指甲中，所有指甲——快點，我沒耐心了?！彼牧伺牡侗?br/>　　接下來的慘狀，著實難以拿文字描述了。那信使的慘叫聲傳出兩條街，小孩聽了不敢哭泣，惡犬聽了夾起尾巴。
　　片刻之后，信使抬起了鮮血淋淋的雙手，說：“烏，烏鴉王，我做完了?！?br/>　　烏鴉王搖了搖頭，一臉遺憾。
　　信使的驚恐之中帶著憤怒，說：“您還不打算放過我嗎！？”
　　烏鴉王說：“我說所有指甲?！?br/>　　“所有指甲？”信使看著自己十根手指一臉疑惑。
　　烏鴉王笑道：“難道你腳上不長指甲嗎？”
　　那一刻，信使面如死灰。
　　接下來的場面，即使是上過戰(zhàn)場的老兵也會不忍直視。信使用受傷的雙手繼續(xù)完成懲罰的后半部分，她已經(jīng)無力慘叫，只是一聲聲的低吼。
　　烏鴉王卻在笑，說：“聰明的人會先插腳趾甲，然后才是手的！在座的各位，要記住這個小竅門，萬一以后用得上呢？哈，哈哈哈哈哈……”
　　在場的所有人都臉色煞白，就跟死人一樣。
　　“回去告訴你們的王，回去對著鏡子好好看看自己的良心，若是臟了就洗一洗，若是壞了就修一修，若是他不知道怎么用，我也可以去幫他修理修理——七天之內(nèi)給我修好，別浪費我的時間?！?br/>　　“是，我的王！”
　　“走吧?！?br/>　　最后，那個山貓族的信使是爬著出去的。
　　烏鴉王點了點頭，說：“下一位?！?br/>　　這次上來的是一個戴著連衣帽的混血精靈少女，她嘴唇發(fā)抖，臉色發(fā)青，顯然是被嚇壞了。
　　“說話呀？”烏鴉王說。
　　“五，五千……”
　　“啥？”
　　那少女說：“五千步兵！兩千弓手！一千騎兵！還有一千盔甲！五車草藥！呃，金幣，一萬?！?br/>　　烏鴉王瞪大了眼睛，驚訝的問道：“你的良心……是怎么長的??？”
　　少女說：“??？您……是覺得不夠嗎？”
　　烏鴉王擺了擺手，說：“不不不！非常好！如果每個部落都跟你們混血精靈一樣善良大方，那我們早就把魔族趕回老家了，哦，孩子，你叫什么?。俊?br/>　　少女摘下連衣帽，露出精致美麗的容顏。她說：“我叫塞拉維?！?br/>　　烏鴉王嘬了一口煙袋，說：“很好，告訴你家女王……”
　　“烏鴉王，我還沒說完！”
　　烏鴉王說：“怎么了？”
　　“那個，東西不能立刻送來?！?br/>　　“哦？”烏鴉王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原來你們的良心是寫在支票上，說說看，多久能讓我看到呢？”
　　塞拉維說：“大約兩個月的調(diào)配時間吧?！?br/>　　“哦，兩個月啊……”烏鴉王摸著下巴喃喃道，“可是一個月后我們就要進(jìn)攻野狼城了，線頭部隊已經(jīng)開拔，兩個月才來……”
　　塞拉維連忙說道：“兩個月，兩個月一定來！只是我們調(diào)配資源什么的需要時間，而且，不瞞您說，混血精靈內(nèi)部也不是很團(tuán)結(jié)，我姐姐需要一點時間來說服那些頑固派的人，比如老攝政王什么的……”
　　“你們內(nèi)部的事情跟我沒關(guān)系，你自己處理，不過你說你姐姐？哦，我想起來了，你是精靈女王的妹妹是吧，哦，小公主??？都長這么大啦？”烏鴉王用他那巨大的手撫摸塞拉維的頭，雖然他語氣和神態(tài)此時都像個和藹長輩，但是塞拉維仍舊覺得他是想把自己的腦袋扭下來。
　　“是，是的?！?br/>　　“行吧，看在小公主親自跑一趟的份上，我就姑且相信你們一回，畢竟攻城戰(zhàn)也不是一個月能見分曉，圍城的中途也是要不停補(bǔ)充援軍的……不賞不罰，下去吧！”
　　“多謝大王！”塞拉維連忙跑出了這個陰森的可怖的房間。
　　她一直跑一直跑，一直來到了城堡外面，這才敢大喘一口氣。
　　姐姐！我做到了！兩個月的時間，我拖下來了！
　　接著就看你和攝政王爺爺怎么做了。
　　……
　　“烏鴉在天上盤旋，這是不詳?shù)恼髡?。”阿卡德將軍喃喃道?br/>　　此時將軍與兩位軍團(tuán)長在城墻上巡視，斥候回報說，敵人的巡邏隊越來越多，也離野狼城越來越近。最近有好幾個出去偵查的斥候被敵人的巡邏兵發(fā)現(xiàn)了，讓人一路追殺回城，還有的直接被蠻族的游騎兵射殺在外。
　　將軍跟這些蠻族打了一輩子仗，很清楚他們打仗的思路。此時將軍說道：“估計再有個十來天，蠻族的主力部隊就要到了，然后就會開始扎營，修造攻城器，準(zhǔn)備攻打野狼城?！?br/>　　一旁的勇士團(tuán)團(tuán)長問道：“敵人真有十萬大軍么？”
　　在這個人口凋零的時候，十萬是個十分恐怖的數(shù)字了。高原人全國的軍隊算上民兵也難有十萬人。
　　在這幾天里，敵人也已在周邊散播謠言，說是不出半月，就有會百族聯(lián)盟的十萬大軍壓境，野狼城兇多吉少。
　　將軍沉吟少許，說道：“十萬大軍攻城并不可怕，我們有三萬人，又是防守方，縱使來個二十萬人我們也不怕的?！?br/>　　兩位團(tuán)長沒打過這么大規(guī)模的戰(zhàn)役，對視一眼，都沒說話。此時這位老將解釋道：“你們看，野狼城的城墻并不寬，展不開太多的兵馬，縱然帶了這么多人也施展不開，那樣的話十萬人也只能發(fā)揮一兩萬人的作用。而且這一帶缺少能打造攻城器的樹木，敵人不好強(qiáng)攻。野狼城的城防本就結(jié)實，這一個月來我們又加固了好幾輪，要想攻下來必定會付出極大地代價……”將軍說到這里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