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菫發(fā)現(xiàn)最近幾日程府忙碌得很,尤其是庫房的媽媽婆子們整日忙進忙出的。
幼菫穿著厚厚的湘妃色錦緞襖,外面套著茜色羽絨坎肩,坐在大炕上喝著熱牛乳,“我怎看府里最近忙得很,像要搬家似的。”
顧氏心中嘆息,這事哪能瞞得???幼菫知道是早晚的事,顧氏思前想后,還是告訴了幼菫。
幼菫呆愣,她居然在不知道的情形下被定了親事,還是大表哥。程瓚溫潤和煦,芝蘭玉樹的,符合自己的擇偶標準,可是,這血緣關(guān)系是不是近了點?
幼菫苦笑道,“大表哥人是挺好,可是我和他血緣太近了,舅母和舅父們商量下作罷吧?!?br/> 顧氏見她倒不是因為排斥程瓚,便放了心,“自古以來姑表結(jié)婚親上加親,表妹表哥結(jié)婚多的是,又不是堂兄妹,這算不得什么。”顧氏又列舉了一串她知道的姑表結(jié)婚的實例。
幼菫好奇,“那他們的孩兒都正常嗎?”
顧氏笑道,“說什么話呢,當然正常了。你和你表哥都是好相貌,將來你們的孩兒還不知要漂亮成什么樣子呢。”
幼菫臉紅,“我還是覺得不妥……外祖母無非是想讓我過得好,舅母從世家子弟里挑個就是了。”
顧氏猶豫了下,“這事我本不欲告訴你,近來我和世家夫人來往多,你的親事我一直給你留意著,但是那些夫人都頗忌諱你的名聲,有兩三個有意的,打聽了下對方都要么是名聲不好要么是娶繼室,因為這事你二舅父好一頓生氣,要我莫和那幾家來往了。都怪那天殺的劉世明,外面?zhèn)餮阅銈儍蓚€互生情意……”
幼菫竟不知自己在外面名聲這般差了,神色黯然了下來,在古代女子的名節(jié)比命還要重要,若是在別的人家,自己說不得只能嫁給劉世明了,或者出家當姑子了。
程瓚……他應該也知道外面這些傳聞吧?是了,他常和同窗出去飲酒喝茶,又怎會不知道這些。他不介意嗎?還是他跟自己成親也是無奈之舉?“舅母,若我已是這般名聲,大表哥也太委屈了些。”
顧氏心疼道,“你這孩子怎總為別人考慮?外面的都是訛傳,你是什么樣的人府里人還能不知道嗎?我看你大表哥樂意得很,別擔心這些。”
“舅母再勸勸兩位舅父,其實對方家世差些也無妨,當繼室也無妨……”有了前一世的背叛,幼菫于情事上總是沒有底氣,她這一世求的不過是個安穩(wěn)小康,有個真心對她不會負她的夫君,給她溫暖,給她安心。
“你何必這般委屈自己……你兩位舅父定了的事,又怎會輕易反悔,且已請了昌平伯夫人做媒人,現(xiàn)在怕是都傳開了。”
她不想跟程瓚成親。
幼菫回了落玉軒,站在院子里仰著頭看著那兩棵已經(jīng)禿了的梨樹,也不知明年它們還能不能活過來。自己也和它們一樣,不管怎么努力命運還是不能把握在自己手里。幼菫靜靜地一直那么站著,手里的掐絲琺瑯手爐漸漸沒了溫度,身上也冷了起來。
青枝過來扶著她,“小姐進屋吧,外面冷了?!?br/> 幼菫嘆了口氣,進了屋。
青枝幫幼菫解了斗篷,服侍她上炕,把被子蓋在腿上,又把鼎腳銅炭盆移到炕前,“小姐烤烤手?!?br/> 幼菫只圈著被子,輕聲問,“青枝,你覺得我嫁程瓚好嗎?”
青枝拉過幼菫冰涼的手,靠近炭盆暖著,“大表少爺長的好又有學問,而且對小姐好,奴婢覺得小姐嫁給他肯定能過得舒心?!?br/> 是啊,應該會舒心吧,他那么溫和的一個人。
幼菫脫了襖裙,窩在炕上團成一團,“我睡一會,你下去吧?!?br/> 青枝紅了眼眶,小姐以前從來沒這樣過,很無助的樣子,她給幼菫蓋好被子,輕輕退了出去,關(guān)上了門。
幼菫做了一個夢,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見自己回到了前世,她結(jié)婚了,穿著潔白的婚紗,被西裝革履的新郎挽著胳膊走在紅毯上,她看向新郎,卻總也看不清新郎的樣子,無論怎么努力都看不清,她急了,她都不知道他是誰,怎就結(jié)婚了呢?她努力地回想,他是誰,她們是怎么認識的,怎么戀愛的,可是大腦中一片空白,怎么也想不起來。她慌了,想問問身旁的新郎他是誰,可是她發(fā)不出聲音,她拼命的想沖破嗓子里的阻礙,“你是誰……”她一下子醒了,她似乎聽到自己喊出了聲,聲音還很大。
青枝有些擔憂地輕聲問,“小姐夢魘了嗎?”
幼菫坐了起來,身上已汗津津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我沒事。給我倒杯白水?!?br/> 青枝轉(zhuǎn)身拿了水壺,倒了杯水遞給幼菫,幼菫大口喝了,又喝了一杯方作罷。
青枝給幼菫取了烘好的襖子過來,侍候她穿上,“小姐,大表少爺在廳堂等著,來了有一會兒了。奴婢說小姐在睡覺,他說他等著就行?!?br/> 幼菫一怔,她還沒想好怎么面對他。
幼菫又加了件棉坎肩兒,去了廳堂,程瓚正站在堂中央,穿著件玄青色直綴,溫柔地笑著,看她的眸子里滿是柔情蜜意,“堇兒你醒了?!?br/> “表哥過來了。”幼菫看著站在自己跟前的程瓚,突然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程瓚看幼菫紅撲撲的小臉有些呆愣,仿佛是剛睡醒還沒緩過神來,輕笑道,“剛才是不是夢魘了?我聽你喊了句什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