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暗流涌動
　　
　　長秋宮，飛香殿。
　　
　　陳太后儀態(tài)懶散，橫臥貴妃榻，一只手搭在繡龍隱囊上。
　　
　　太后今天看起來病懨懨的，似乎有什么煩心事，讓她愁眉不展。
　　
　　說起陳太后，年輕時也是出了名的美人兒，性格乖巧，深得先帝喜愛。她出身于洛陽富賈之家，對平常人來說也算得上是千金小姐。可在這深宮之中，卻算不上高貴。更是無法與門閥出身的“唐皇后”“孟貴妃”“西門貴妃”等人相提并論。那時她只能屈居充華，位于九嬪之末。
　　
　　后來，先帝壯年染病，病情急劇惡化，處于彌留之際，太子趙盈正準(zhǔn)備登基繼承皇位。誰也沒想到，這時太子會突然暴薨，死在了皇帝前頭。為爭奪新太子之位，宮中連續(xù)發(fā)生血案，皇子譽(yù)、皇子牧先后遭到毒手。競爭最慘烈時，唐皇后與孟貴妃刀兵相見，結(jié)果二人均死于亂戰(zhàn)之中。
　　
　　那時陳充華只能在各勢力夾縫之間求生存，可當(dāng)唐、孟兩家撕破臉皮的時候，她覺得機(jī)會來了，她聯(lián)合“和親王”趙統(tǒng)，引王師十萬入京，穩(wěn)定局勢。同時聯(lián)合唐氏門閥，將自己十三歲兒子趙崇扶上皇位，也就是如今“天賜皇帝”。
　　
　　一晃十年過去，這十年發(fā)生過太多的事情，往事血腥，歷歷在目，讓親身經(jīng)歷過生死的陳太后從來不敢懈怠。
　　
　　十年，美人見白發(fā)。
　　
　　陳太后眼角漸漸泛起褶皺，嘴角法令紋深嵌。
　　
　　獨(dú)掌權(quán)柄多年的太后，不怒自威。
　　
　　即便是這樣慵懶橫臥，也讓人望而生畏。
　　
　　她身邊只有一名太監(jiān)，名叫犁萬堂。自從江湖豪俠“大霹靂手”陳千缶死后，犁萬堂已經(jīng)成為當(dāng)世翹楚，赤手空拳，已無人能敵。他只忠于一人，那就是陳太后。
　　
　　“稟太后，恬靜求見。”犁萬堂恭敬道。
　　
　　“哦？她怎么來了？也不怕暴露身份？”陳太后被犁萬堂攙起，臉色凝重坐在榻上：“讓她進(jìn)來吧。”
　　
　　“宣，恬靜覲見。”
　　
　　不久后，唐振身邊錦衣婢恬靜走了進(jìn)來，撩袍跪倒：“奴婢恬靜，參見太后。”
　　
　　“何事？”太后揮手，示意平身。
　　
　　恬靜站起身，恭敬回道：“稟太后，今日有一人，名叫蘇御，來到唐府。他本是神策中郎將蘇常勝之子，與安樂郡主唐靈兒定有娃親。如今唐振推翻舊約，改嫁為贅，讓他成為唐氏上門女婿。”
　　
　　陳太后微微皺眉：“唐氏門閥的家務(wù)事而已，區(qū)區(qū)小事，與我何干？”
　　
　　恬靜道：“此事貌似平常，那蘇御看起來也只是個紈绔子弟，可他手里有一把劍。奴婢絕不會看錯，那是陳千缶送給女弟子雁悲鳴的劍。按照三年前得到的消息，這把劍準(zhǔn)時進(jìn)清華坊必有深意，而且一定是雁悲鳴授意。”
　　
　　“雁悲鳴？她不是死了嗎？”
　　
　　聽到“雁悲鳴”三個字，陳太后眼皮乍起，目光如射，與身旁太監(jiān)犁萬堂對視一眼。
　　
　　隨即犁萬堂跪到地上，誠惶誠恐。
　　
　　陳太后目光回轉(zhuǎn)，對恬靜道：“你肯定沒看錯？”
　　
　　“奴婢愿以性命擔(dān)保，絕不會錯。”
　　
　　陳太后手捏扳指，重重摔在地上：“通知曹無敵，取消清華坊計劃。”
　　
　　“喏！”
　　
　　——
　　
　　清化坊，寧侯府。
　　
　　年逾八旬的老者正與一名中年男子對弈，棋盤上紋路縱橫，黑白勢力犬牙交錯。
　　
　　這時一名手扶長劍的高大男子走了進(jìn)來，對老者耳語幾句。
　　
　　老者手持黑子，懸停空中，良久沒能把子落下。
　　
　　隨即怒目旋轉(zhuǎn)，望向窗外。
　　
　　這名老者不是旁人，正是唐氏門閥二老爺，曾任兵部尚書，如今依然掌握神策軍五個師的實(shí)權(quán)派人物，唐寧。
　　
　　“既然太后取消行動，我們也只能取消了。”唐寧收回視線，漸漸收斂目光中的暴戾之氣，待他恢復(fù)如常時，把棋子緩緩落下。
　　
　　對面中年男子察言觀色，投子認(rèn)負(fù)，起身準(zhǔn)備離開。
　　
　　“子度，你要去哪？”
　　
　　“去見見太后。”
　　
　　“不要去了。你說不動她的。我了解這個女人，她做出的決定，不會更改。”
　　
　　“但是這次她一定要改。否則錯過這個機(jī)會，將來更難。”
　　
　　唐寧苦笑一聲：“人生如棋。每個人都是對弈者，也都是棋子。在你與人對弈時，你可以總攬全局。可當(dāng)你是棋子時，又能做些什么呢。太后心細(xì)如發(fā)，她的暗樁到處都是。可能你我的身邊就有。她做出的決定一定是全盤考慮，而我們都是管窺蠡測。你還是別去了，現(xiàn)在去找她怎勸都是錯的。或許我們從來沒搞懂太后的目的。而我與她的合作，她可能從來沒當(dāng)真。”
　　
　　曹子度點(diǎn)了點(diǎn)頭：“表兄的意思是，她想廢帝？”
　　
　　唐寧冷笑一聲：“那她是找死！”
　　
　　——
　　
　　唐振來到后殿，準(zhǔn)備在這里與皇帝見面。
　　
　　可他在大殿里坐了很久，也沒有人來見他。
　　
　　唐振突然嗅到一絲危險的味道，隨即仗劍，轉(zhuǎn)身離去。
　　
　　——
　　
　　蘇御先跟小嬛去西府拜訪唐寧，無事發(fā)生，不必贅述。
　　
　　隨后跟隨小嬛來到安樂郡主府。
　　
　　蘇御抬頭看了看門匾，“安樂郡主”四個大字鐵畫銀鉤，遒勁有力，黑底金字粉刷如新。據(jù)說，這還是太后娘娘親筆寫底兒，名匠鐫雕所得。
　　
　　雖然唐氏十五小姐不喜歡這個稱謂，可一些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
　　
　　在大梁朝，整體看來還是皇室實(shí)力最強(qiáng)，京畿道二十萬玄甲軍，兵強(qiáng)馬壯。
　　
　　三大門閥的軍隊雖然也有十五萬的規(guī)模。但輕易不會與皇室撕破臉皮。而且這種關(guān)系已經(jīng)保持了一百余年，互相之間早已形成默契。比如唐氏所控制十五萬神策軍，就從來不靠近潼關(guān)，同樣，除非是支援神策軍作戰(zhàn)，否則玄甲軍也不走出潼關(guān)。
　　
　　潼關(guān)，是雙方的底線。
　　
　　唐氏門閥的人，大部分住在洛陽。但在長安還有一部分精銳力量控制著軍隊，牽制皇帝不敢動唐家。如若洛陽老家發(fā)生變故，十五個精銳師同時造反，其后果不堪設(shè)想。更何況其它兩大門閥也不會同意皇帝這樣做。
　　
　　最好是保持著這種平衡，誰也不動誰，同時又都給皇室三分面子。
　　
　　其實(shí)三大門閥之間也是勾心斗角，皇帝的存在能起到很好的溝通作用。雖然天賜皇帝今年才二十三歲，而且性格懦弱。但其身后陳太后才是皇室真正掌權(quán)人，這女人剛?cè)岵?jì)，行事果決。先帝駕崩，十年經(jīng)營，毒殺和親王趙統(tǒng)及其親信，完全掌控皇室所屬軍權(quán)。玄甲大將軍張云龍，總監(jiān)軍曹圣，總督糧官趙挺，總參將公孫雄，總副將陳青，第一到第二十師玄甲中郎將，都是太后的人。大權(quán)在握，威名在外。皇室資源牢牢把控，地位不可撼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