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吧里被孤立的安康沒有抽身而走,面對著溫芊芊的數次挑釁也極有耐心地陪到了最后。
從酒吧出來的時候,柳欣然挽著安康的胳膊說:“今天晚上的事情,你不要介意啊。”
安康笑道:“沒事。我不介意。”
話是這樣說,但安康怎么能不介意?溫芊芊對他的態(tài)度,讓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打擊。這種打擊就像是在辦公室面對吳墨的打擊一樣。溫芊芊的打擊讓安康置身于同伴們的對立面,吳墨的打擊讓安康置身于同事們的對立面。安康始終是那個被壓迫的一位,無論在工作中還是在生活中。
不過,此時的安康還沒心情在意這種小事情,因為還有一件當務之急的大事需要他去解決。解決不好那可就不是這五百塊錢和尊嚴的事了。
安康將柳欣然送上出租車之后,自己向著公交車站走去。
淮海路上的快樂路人,淮海路上的萬種風情,似乎都容不下一個孤單的背影。安康無心欣賞這頗具異國情調的風景,他只是低頭往前走著,錯過了一個又一個公交車站而渾然不覺。
當站在一個路口等紅燈的時候,安康不禁感慨人生的道路為什么沒有街上這般清晰的道路標識,好教人知道自己是走在正確的道路上,還是離目標漸行漸遠。
安康記得畢業(yè)典禮上校長關于這個新世紀的講話,說即將到來的二十一世紀就是一張白紙,而安康這些畢業(yè)生們就是在白紙上作畫的畫師。到底是要完成一幅傳世名作《蒙娜麗莎》,還是名不見經傳的信手涂鴉,全都在于他們自己。“旦復旦兮,日月光華”。校長堅信,復旦的學子們一定能繪出流芳百世的傳世之作。
今天已經到二十一世紀了,我這個復旦的學子能繪出傳世之作嗎?想想校長的話,安康不由得搖搖頭。
校長的講話十分振奮人心,但是又過于宏觀過于抽象,讓安康他們全然無法把其脈絡。但是那個教《經濟學》的教授則在第一堂課上說得就直白得多。
研究經濟學有兩條路子可以走,一條是偏學術,以研究宏觀經濟為主。一條是偏實務,以研究微觀經濟為主。如果想讓經濟學在微觀層面發(fā)揮巨大的作用,尤其是投身于金融行業(yè),他建議畢業(yè)生們盡量去北上深這類成長性好的城市。其中教授又重點提及了浦東和陸家嘴——
“未來的浦東將會是一個新上海,將會是中國的金融之都!而未來的陸家嘴就是中國的華爾街!”
這對安康而言簡直是擲地有聲、振聾發(fā)聵。安康之所以選擇經濟學這個專業(yè),當然不是為了研究經濟學做學問的,他的目標不就是為了進入金融行業(yè)嗎?如果陸家嘴會成為中國的華爾街,那么為什么不去陸家嘴?自那時候起,安康就和很多同學一樣將闖蕩陸家嘴當作了唯一的就業(yè)目標。
不,這不僅僅只是就業(yè)。在安康看來,雖然對于大學生而言就業(yè)是一個繞不開的嚴肅而重要的話題,但安康去陸家嘴絕不僅僅是為了就業(yè),而是為了夢想。這個夢想,不止是安康的夢想,而且還和一個人有很大的關系。
盡管對浦東、對陸家嘴有著無限憧憬,但是要去陸家嘴的金融圈就職于一家“名正言順”的公司卻是頗有些挑戰(zhàn)的。
那時的安康完全沒有意識到在此后二十年里浦東竟是一騎絕塵,不僅成為了中國的金融之都,還讓上海成為了世界頂級城市之一。而安康這個對前程充滿無比期待與無限迷惘的無名之輩,在陸家嘴的發(fā)展中也留下了自己的位置,成為了浦東與陸家嘴的無數建設者的一個縮影。
而這一切,既要感謝校長與教授的激勵,也要感謝柳欣然、溫芊芊和吳墨帶給他的斗志。當然,還要感謝的一個人卻是始終隱藏在安康的心中不忍提及。
他已經很久沒有去看望那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