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緣山山腳,一群人神色肅穆,如臨大敵。
今日是十五,執(zhí)道圣君身上的魘氣波動劇烈,一個不好就會噴涌而出,沖破結(jié)界。
他們這些人,頂著寒霜守在結(jié)界外。這里的結(jié)界一點兒也沒有仙門的風(fēng)采,它就是黑褐色高墻,將整座山環(huán)繞包圍住的墻。遠看,墻仿佛在往上生長,意圖攀上那天。
站在墻根下,則有一種厚重窒息感,好似頭頂?shù)暮谏u隨時都可能垮塌下來,將人吞沒其中。
離云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前方的白燭。
白燭已經(jīng)燃了大半,火光明亮,證明墻內(nèi)沒溢出多少妖風(fēng)。
火苗繼續(xù)往下,燒過了蠟燭下端的一圈兒金箔時,離云長長的舒了口氣。他用手肘頂了一下身側(cè)人的胳膊,“今夜,是不是又熬過去了?”
旁邊的人嘆氣的聲音比他還長。
“是啊,又熬過了一個月圓夜。今天的圣君睡得還挺香?”他一邊說話,一邊把那些香燭收進特制的香籠,“納新進展如何?”
離云聽到這里就“嗤”了一聲,“一個能睡的都沒。”
“掌教他們這是病急亂投醫(yī),有圣君氣息的屋子,又布置得那么鬼氣森森的,那些試煉的新人能睡得著才怪。”
友人:“你聲音小點兒,掌教就在前面呢。”
離云老老實實發(fā)了氣聲兒,偏嘴硬道:“別說前面,在我面前,我也照樣說。”
“幾萬個人,在那房子里真正睡著了的只有七個。”
“有六個都做了噩夢,出房間的時候還在哭爹喊娘。”
說到這里,離云直搖頭,“這事兒成不了。”
友人沒負責(zé)納新,對這些不了解,又問:“還有一個呢?”
離云嘴角抿成一線,停頓片刻后才淡淡說:“嚇死了。”
他忽然憶起白日登云梯上看到的那個少女,聽點兒話本子都能哭得滿臉淚,現(xiàn)在不知會嚇成什么樣,想來已經(jīng)瘋狂拍門逃出房間了罷。
恰這時,一個白點兒從遠處飄來,風(fēng)太大,直接糊上了他的嘴。
那是他剪的紙人。
自從圣君身體有漾,結(jié)界松動魘氣溢出之后,他們在這忘緣山方圓百里內(nèi)都不能用神識和法力,否則,一不小心就會魘氣攻擊。
于是仙云宮法力無邊的修士們,在這附近都跟凡人差不多,過上了走路靠腿,隔空說話靠吼的平凡日子。他那一點兒靈光便成活的小紙人也就受歡迎起來。
紙人身上寫了字。“離云仙長,清夢居黃字九三九牌。”
看清字,離云拔腿就跑。
友人連忙問:“怎么了?”
離云聲音有點兒大,“有個新弟子可能入睡了。”
他這話一出,周圍的人不管在干什么的都放下了手里的動作,連負責(zé)最要緊結(jié)界區(qū)域的掌教等人都齊刷刷地回頭,然后……
大家一窩蜂的跟著跑了。
腳步聲雜亂,驚得路邊老樹都睜開了一只眼睛,看到眼前景象難以相信,還用枝丫不信邪似的揉眼。
“這是仙云宮那些高高在上的仙長?”
咋的跟從圈里放出來準備搶食的豬一個模樣呢,生怕落后一步就吃不到飯了一樣。
守在清夢居外的弟子只是給離云仙長傳了個訊,哪曉得,把掌教他們都驚動了。
他其實不清楚里頭到底什么情況,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想解釋,奈何他們根本沒打算問他,一群人直接站到了那間屋子外。
屋子外掛了鏡子。
掌教李蓮方伸手在鏡面上一抹,就見那鏡子上出現(xiàn)了一些淺淡的絲線,此刻絲線有一點點小凹陷,動靜很弱。說明人確實躺床上,而且躺得很平穩(wě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