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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埃落定 第一十二章

34.回家
  
  回家時,我們的速度很快。不是我要快,而是下人們要快。我不是個苛刻的主子,沒有要他們把速度降下來。
  
  本來,在外面成功了事業(yè)的人在回去的路上,應(yīng)該走得慢一點(diǎn),因?yàn)橹烙腥嗽诘戎沃?br/>  
  第四天頭上,我們便登上最后一個山口,遠(yuǎn)遠(yuǎn)地望見麥其土司官寨了。
  
  從山口向下望,先是一些柏樹,這兒那兒,站在山谷里,使河灘顯得空曠而寬廣,然后,才是大片麥地被風(fēng)吹拂,官寨就像一個巨大的島子,靜靜地聳立在麥浪中間。馬隊(duì)沖下山谷,馱著銀子和珍寶的馬脖子上銅鈴聲格外響亮,一下使空曠的山谷顯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官寨還是靜靜的在遠(yuǎn)處,帶著一種沉溺與夢幻的氣質(zhì)。我們經(jīng)過一些寨子,百姓們都在寨首的帶領(lǐng)下,尾隨在我們身后,發(fā)出了巨大的歡呼聲。
  
  跟在我后面的人越來越多,歡呼聲越來越大,把官寨里午寐的人們驚醒了。
  
  麥其土司知道兒子要回來,看到這么多人馬順著寬闊的山谷沖下來,還是緊張起來了。
  
  我們看到家丁們拼命向著碉樓奔跑。
  
  塔娜笑了:“他們害怕了?!?br/>  
  我也笑了。
  
  離開這里時,我只是個無足輕重的傻子,現(xiàn)在,我卻能使他門害怕了。我們已經(jīng)到了很近的,使他們足以看出是自家人的距離,土司還是沒有放松警惕??磥恚麄兇_實(shí)是在擔(dān)心我,擔(dān)心我對官寨發(fā)動進(jìn)攻。塔娜問:“你的父親怎么能這樣?”
  
  我說:“不是我的父親,而是我的哥哥?!?br/>  
  是的,從這種倉促與慌亂里,我聞到了哥哥的氣味。南方的出人意料的慘敗,足以使他成為驚弓之鳥。塔挪用十分甜蜜的口氣對我說:“就是你父親也會提防你的,他們已經(jīng)把你看成我們?nèi)棕暭业娜肆?。?br/>  
  我們走得更近了,官寨厚重的石墻后面還是保持著曖昧的沉默。
  
  還是桑吉卓瑪打破了這個難堪的局面。她解開牲口背上一個大口袋,用大把大把來自漢地的糖果,向天上拋撒。她對于扮演一個施舍者的角色,一個麥其家二少爺恩寵的散布者已經(jīng)非常在行了。我的兩個小廝也對著空中拋散糖果。
  
  過去,這種糖果很少,土司家的人也不能經(jīng)常吃到。從我在北方邊界做生意以來,糖果才不再是稀奇的東西了。
  
  糖果像冰雹一樣從天上不斷落進(jìn)人群,百姓們手里揮動著花花綠綠的糖紙,口里含著蜂蜜一樣的甘甜,分享了我在北方邊界巨大成功的味道,在麥其官寨前的廣場上圍著我和美麗的塔娜大聲歡呼。官寨門口鐵鏈拴著的狗大聲地叫著。塔娜說:“麥其家是這樣歡迎他們的媳婦嗎?”
  
  我大聲說:“這是聰明人歡迎傻子!”
  
  她又喊了句什么,但人們的歡呼聲把她的聲音和瘋狂的狗叫都壓下去了。從如雷聲滾動的歡呼聲里,我聽到官寨沉重的大門咿呀呀**著洞開了。人們的歡呼聲立即停止。大門開處,土司和太太走出來。后面是一大群女人,里面有央宗和另外那個塔娜。沒有我的哥哥。
  
  他還在碉樓里面,和家丁們呆在一起。
  
  看來,他們的日子過得并不順心。父親的臉色像霜打過的蘿卜。母親的嘴唇十分干燥。
  
  只有央宗仍然帶著夢游人的神情,還是那么漂亮。那個侍女塔娜,她太蠢了,站在一群侍女中間,呆呆地望著我美麗的妻子,一口又一口咬自己的指甲。
  
  土司太太打破了僵局。她走上前來,用嘴唇碰碰我的額頭,我覺得是兩片干樹葉落在了頭上。她嘆息了一聲,離開我,走到塔娜的面前,把她抱住了,說:“我知道你是我的女兒,讓我好好看看你。讓他們男人干他們的事情吧,我要好好看看我漂亮的女兒。”
  
  土司笑了,對看人群大喊:“你們看到了,我的兒子回來了!他得到了最多的財富!他帶回來了最美麗的女人!”
  
  人群高呼萬歲。
  
  我覺得不是雙腳,而是人們高呼萬歲的聲浪把我們推進(jìn)官寨里去的。在院子里,我開口問父親:“哥哥呢?”
  
  “在碉堡里,他說可能是敵人打來了?!?br/>  
  “難怪,他在南面被人打了?!?br/>  
  “不要說他被打怕了?!?br/>  
  “是父親你說被打怕了?!?br/>  
  父親說:“兒子,我看你的病已經(jīng)好了。”
  
  這時,哥哥的身影出現(xiàn)了,他從樓上向下望著我們。我對他招招手,表示看見了他,他不能再躲,只好從樓上下來了。兄弟兩個在樓梯上見了面。
  
  他仔細(xì)地看著我。
  
  在他面前,是那個眾人皆知的傻子,卻做出了聰明人也做不出來的事情的好一個傻子。
  
  說老實(shí)話,哥哥并不是功利心很重,一定要當(dāng)土司那種人。我是說,要是他弟弟不是傻子,他說不定會把土司位置讓出來。南方邊界上的事件教訓(xùn)了他,他并不想動那么多腦子??伤艿苁莻€傻子。這樣,事情就只能是現(xiàn)在這個樣子了。他作為一個失敗者,還是居高臨下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他的眼光越過我,落在了塔娜身上。他說:“瞧瞧,你連女人漂不漂亮都不知道,卻得到了這么漂亮的女人。我有過那么多女人,卻沒有一個如此漂亮。”
  
  我說:“她的幾個侍女都很漂亮。”
  
  我和哥哥就這樣相見了。跟我設(shè)想過的情形不大一樣。但總算是相見了。
  
  我站在樓上招一招手,桑吉卓瑪指揮著下人們把一箱箱銀子從馬背上抬下來。我叫他們把箱子都打開了,人群立即發(fā)出了浩大的驚嘆聲。麥其官寨里有很多銀子,但大多數(shù)人——頭人、寨首、百姓、家奴可從來沒有看到過如此多的銀子在同一時間匯聚在一起。
  
  當(dāng)我們向餐室走去時,背后響起了開啟地下倉庫大門沉重的隆隆聲。進(jìn)到了餐室,塔娜對著我的耳朵說:“怎么跟茸貢家是一模一樣?”
  
  母親聽到了這句活,她說:“土司們都是一模一樣的?!?br/>  
  塔娜說:“可邊界上什么都不一樣。”
  
  土司太太說:“因?yàn)槟愕恼煞虿皇峭了??!?br/>  
  塔娜對土司太太說:“他會成為一個土司?!?br/>  
  母親說:“你這么想我很高興,想起他到你們家,而不在自己家里,我就傷心?!?br/>  
  塔娜和母親的對話到此為止。
  
  我再一次發(fā)出號令,兩個小廝和塔娜那兩個美艷的侍女進(jìn)來,在每人面前擺上了一份厚禮,珍寶在每個人面前閃閃發(fā)光。他們好像不相信這些東西是我從荒蕪的邊界上弄來的。我說:“以后,財富會源源不斷?!蔽抑徽f了上半句,下半句話沒說。下半句是這樣的:要是你們不把我當(dāng)成是傻子的話。
  
  這時,侍女們到位了,腳步沙沙地摩擦著地板,到我們身后跪下了。那個馬夫的女兒塔娜也在我和土司出身的塔娜身后跪下來。我感覺到她在發(fā)抖。我不明白,以前,我為什么會跟她在一起睡覺。是的,那時候,我不知道姑娘怎樣才算漂亮。他們就隨隨便便把這個女人塞到了我床上。
  
  塔娜用眼角看看這個侍女,對我說:“看看吧,我并沒有把你看成一個不可救藥的傻子,是你家里人把你看成一個十足的傻子。只要看看他們給了你一個什么樣的女人就清楚了。”然后,她把一串珍珠項(xiàng)鏈交到侍女塔娜手里,用每個人都能聽到的聲音說:“我聽說你跟我一個名字,以后,你不能再跟我一個名字了?!?br/>  
  侍女塔娜發(fā)出蚊子一樣的聲音說:“是?!?br/>  
  我還聽到她說:“請主子賜下人一個名字?!?br/>  
  塔娜笑了,說:“我丈夫身邊都是懂事的人,他是個有福氣的人。”
  
  已經(jīng)沒有了名字的侍女還在用蚊子一樣的聲音說:“請主子賜我一個名字?!?br/>  
  塔娜把她一張燦爛的笑臉轉(zhuǎn)向了麥其土司:“父親,”她第一次對我父親說話,并確認(rèn)了彼此間的關(guān)系,“父親,請賜我們的奴仆一個名字。”
  
  父親說:“爾麥格米?!?br/>  
  這個不大像名字的名字就成了馬夫女兒的新名字。意思就是沒有名字。大家都笑了。
  
  爾麥格米也笑了。
  
  這時,哥哥跟我妻子說了第一句話。哥哥冷冷一笑,說:“漂亮的女人一出現(xiàn),別人連名字都沒有了,真有意思。”
  
  塔娜也笑了,說:“漂亮是看得見的,就像世界上有了聰明人,被別人看成傻子的人就看不到前途一樣?!?br/>  
  哥哥笑不起來了:“世道本來就是如此?!?br/>  
  塔娜說:“這個,大家都知道,就像世上只有勝利的土司而不會有失敗的土司一樣?!?br/>  
  “是茸貢土司失敗了,不是麥其土司?!?br/>  
  塔娜說:“是的,哥哥真是聰明人。所有土司都希望你是他們的對手?!?br/>  
  這個回合,哥哥又失敗了。
  
  大家散去時,哥哥拉住我的手臂:“你要?dú)г谶@女人手里。”
  
  父親說:“住口吧,人只能毀在自己手里?!?br/>  
  哥哥走開了。我們父子兩個單獨(dú)相對時,父親找不到合適的話說了。我問:“你叫我回來做什么?”
  
  父親說:“你母親想你了?!?br/>  
  我說:“麥其家的仇人出現(xiàn)了,兩兄弟要?dú)⒛愫透绺?,他們不肯殺我,他們只請我喝酒,但不肯殺我。?br/>  
  父親說:“我想他們也不知道拿你怎么辦好。我真想問問他們,是不是因?yàn)閯e人說你是個傻子,就不知道拿你怎么辦了。”
  
  “父親也不知拿我怎么辦嗎?”
  
  “你到底是聰明人還是傻于?”
  
  “我不知道?!?br/>  
  這就是我回家時的情景。他們就是這樣對待使麥其家更加強(qiáng)大的功臣的。
  
  母親在房里跟塔娜說女人們沒有意思的話,沒完沒了。
  
  我一個人趴在欄桿上,望著黃昏的天空上漸漸升起了月亮,在我剛剛回到家里的這個晚上。
  
  月亮完全升起來了,在薄薄的云彩里穿行。
  
  官寨里什么地方,有女人在撥弄口弦??谙衣暺喑悦?,無所依傍。
  
  35.奇跡
  
  我在官寨里轉(zhuǎn)了一圈。
  
  索郎澤郎,爾依,還有桑吉卓瑪都被好多下人圍著??茨堑靡獾哪?,好像他們都不再是下人了似的。
  
  老行刑人對我深深彎下腰:“少爺,我兒子跟著你出息了。”
  
  索郎澤郎的母親把額頭放在我的靴背上,流著淚說:“我也是這個意思,少爺啊。”要是我再不走開,這個老婆子又是鼻涕又是口水的,會把我的靴子弄臟的。
  
  在廣場上,我受到了百姓們的熱烈歡呼。我不準(zhǔn)備再分發(fā)糖果了。這時,我看到書記官了。離開官寨這么久,我想得最多的倒不是家里人,倒是這個沒有舌頭的書記官?,F(xiàn)在,翁波意西就坐在廣場邊的核桃樹蔭下,對我微笑。從他眼里看得出來,他也在想我。他用眼睛對我說:“好樣的!”
  
  我走到他面前,問:“我的事他們都告訴你了?”
  
  “有事情總會傳到人耳朵里?!?br/>  
  “你都記下來了?都寫在本子上了?”
  
  他鄭重其事地點(diǎn)點(diǎn)頭,氣色比關(guān)在牢里時,比剛做書記官時好多了。
  
  我把一份禮物從寬大的袍襟里掏出來,放在他面前。
  
  禮物是一個方正的硬皮包,漢人軍官身上常掛著這種皮包。我用心觀察過,他們在里面裝著本子、筆和眼鏡。這份禮物,是我叫商隊(duì)里的人專門從漢人軍隊(duì)里弄來的,里面有一副水晶石眼鏡,一支自來水筆,一疊有膠皮封面的漂亮本子。
  
  通常,喇嘛們看見過分工巧的東西,會為世界上有人竟然不把心智用來進(jìn)行佛學(xué)與人生因緣的思考而感到害怕。書記官不再是狂熱的傳教僧人了。兩個人對著一瓶墨水和一支自來水筆,卻不知道怎樣把墨水灌進(jìn)筆里。筆帽擰開了又蓋上,蓋上了又?jǐn)Q開,還是沒能叫墨水鉆進(jìn)筆肚子里去。對著如此工巧的造物,智慧的翁波意西也成了一個傻子。
  
  翁波意西笑了。他的眼睛對我說:“要是在過去,我會拒絕這過分工巧的東西?!?br/>  
  “可現(xiàn)在你想弄好它?!?br/>  
  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
  
  還是土司太太出來給筆灌滿了墨水。離開時,母親親了我一口,笑著對書記官說:“我兒子給我們大家都帶回來了好東西。好好寫吧,他送你的是一支美國鋼筆?!?br/>  
  書記官用筆在紙上寫下了一行字。天哪,這行字是藍(lán)色的。而在過去,我們看到的字都是黑色的。書記官看著這行像天空一樣顏色的字,嘴巴動了動。
  
  而我竟然聽到聲音了!
  
  是的,是從沒有舌頭的人嘴里發(fā)出了聲音!
  
  他豈止是發(fā)出了聲音,他是在說話!他說話了??!
  
  雖然聲音含含糊糊,但確確實(shí)實(shí)是在說話。不止是我聽到,他自己也聽到了,他的臉上出現(xiàn)了非常吃驚的表情,手指著自己大張著的嘴,眼睛問我:“是我在說話?我說話了?!”
  
  我說:“是你!是你!再說一次?!?br/>  
  他點(diǎn)點(diǎn)頭,一字一頓他說了一句話,雖然那么含糊不清,但我聽清楚了,他說道:“那……字……好……看……”
  
  我對著他的耳朵大喊:“你說字好看!”
  
  書記官點(diǎn)點(diǎn)頭:“……你……的……筆,我的……手,寫的字……真好看?!?br/>  
  “天哪,你說話了?!?br/>  
  “……我,說……活……了?”
  
  “你說話了!”
  
  “我……說話了?”
  
  “你說話了!”
  
  “真的?”
  
  “真的!”
  
  翁波意西的臉被狂喜扭歪了。他努力想把舌頭吐出來看看。但剩下的半截舌頭怎么可能伸到嘴唇外邊來呢。他沒有看見自己的舌頭。淚水滴滴答答掉下來。淚水從他眼里潛然而下。我對著人群大叫一聲:“沒有舌頭的人說話了!”
  
  廣場上,人們迅速把我的話傳開。
  
  “沒有舌頭的人說話了!”
  
  “沒有舌頭的人說話了?”
  
  “他說話了!”
  
  “說話了!”
  
  “說話了?”
  
  “說話了?!”
  
  “說話了!”
  
  “書記官說話了!”
  
  “沒有舌頭的人說話了!”
  
  人信一面小聲而迅速地向后傳遞這驚人的消息,一面向我們兩個圍攏過來。這是一個奇跡。激動的人群也像置身奇跡里的人,臉和眼睛都在閃閃發(fā)光。濟(jì)嘎活佛也聞聲來了。幾年不見,他老了,臉上的紅光蕩然無存,靠一根漂亮的拐杖支撐著身體。
  
  不知翁波意西是高興,還是害怕,他的身子在發(fā)抖,額頭在淌汗。是的,麥其家的領(lǐng)地上出現(xiàn)了奇跡。沒有舌頭的人說話了!土司一家人也站在人群里,他們不知道出現(xiàn)這樣的情形是福是禍,所以,都顯出緊張的表情。每當(dāng)有不尋常的事情發(fā)生時,總會有一個人出來詮釋,大家都沉默著在等待,等待那個詮釋者。
  
  濟(jì)嘎活佛從人群里站出來,走到我的面前,對著麥其土司,也對著眾人大聲說:“這是神的眷顧!是二少爺帶來的!他走到哪里,神就讓奇跡出現(xiàn)在哪里!”
  
  依他的話,好像是我失去舌頭又開口說話了。
  
  活佛的話一出口,土司一家人緊張的臉立即松弛了??磥恚烁绺缰?,一家人都想對我這個奇跡的創(chuàng)造者表示點(diǎn)什么,跟在父親身后向我走來。父親臉上的神情很莊重,步子放得很慢,叫我都有點(diǎn)等不及了。
  
  但不等他走到我跟前,兩個強(qiáng)壯的百姓突然就把我扛上了肩頭。猛一下,我就在大片涌動的人頭之上了。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從人群里爆發(fā)出來。我高高在上,在人頭組成的海洋上,在聲音的洶涌波濤中漂蕩。兩個肩著我的人開始跑動了,一張張臉從我下面閃過。其中也有麥其家的臉,都只閃現(xiàn)一下,便像一片片樹葉從眼前漂走了,重新隱入了波濤中間。盡管這樣,我還是看清了父親的惶惑,母親的淚水和我妻子燦爛的笑容??吹搅四菦]有舌頭也能說話的人,一個人平靜地站在這場陡桂的旋風(fēng)外面,和核桃樹濃重的蔭涼融為了一體。
  
  激動的人群圍著我在廣場上轉(zhuǎn)了幾圈,終于像沖破堤防的洪水一樣,向著曠野上平整的麥地奔去了。麥子已經(jīng)成熟了。陽光在上面滾動著,一浪又一浪。人潮卷著我沖進(jìn)了這金色的海洋。
  
  我不害怕,但也不知道他們?yōu)槭裁慈绱诵老踩艨瘛?br/>  
  成熟的麥粒在人們腳前飛濺起來,打痛了我的臉。我痛得大叫起來。他們還是一路狂奔,麥粒跳起來,打在我臉上,已不是麥粒而是一粒粒灼人的火墾了。當(dāng)然,麥其土司的麥地也不是寬廣得沒有邊際。最后,人潮沖出麥地,到了陡起的山前,大片的杜鵑林橫在了面前,潮頭不甘地涌動了幾下,終于停下來,嘩啦一聲,泄完了所有的勁頭。
  
  回望身后,大片的麥子沒有了,越過這片被踐踏的開闊地,是官寨,是麥其土司雄偉的官寨。從這里看起來顯得孤零零的,帶點(diǎn)茫然失措的味道。一股莫名的憂傷涌上了我心頭。
  
  叫做人民,叫做百姓的人的洪水把我卷走,把麥其家的其他人留在了那邊。從這里望去,看見他們還站在廣場上。他們肯定還沒有想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才呆呆地站在那里。我也不清楚怎么會這樣。但我知道有嚴(yán)重的事情發(fā)生了。這件事情,在我和他們之間拉開了這么遠(yuǎn)的一段距離。拉開時很快,連想一下的功夫都沒有,但要走近就困難了。眼下,這些人都跑累了,都癱倒在草地上了。我想,他們也不知道這樣干是為了什么。這個世界上就是有奇跡出現(xiàn),也從來不是百姓的奇跡。免種瘋狂就像跟女人睡覺一樣,**的到來,也就是結(jié)束。
  
  激動,高昂,狂奔,最后,癱在那里,像叫雨水打濕的一團(tuán)泥巴。
  
  兩個小廝也叫汗水弄得濕淋淋的,像跳到岸上的魚一樣大張著愚蠢的嘴巴,臉上,卻是我臉上常有的那種傻乎乎的笑容。
  
  天上的太陽曬得越來越猛,人們從地上爬起來,三三兩兩地散開了。到正午時分,這里就只剩下我和索郎澤郎、小爾依三個人了。
  
  我們動身回官寨。
  
  那片麥地真寬啊,我走出了一身臭汗。
  
  廣場上空空蕩蕩。只有翁波意西還坐在那里。坐在早上我們兩個相見的地方。官寨里靜悄悄的沒有一點(diǎn)聲音。我真希望有人出來張望一眼,真希望他們弄出點(diǎn)聲音。秋天的太陽那么強(qiáng)烈,把厚重的石墻照得白花花的,像是一道鐵鑄的墻壁。太陽當(dāng)頂了,影子像個小偷一樣蟋在腳前,不肯把身子舒展一點(diǎn)。
  
  翁波意西看著我,臉上的表情不斷變化。
  
  自從失去了舌頭,他臉上的表情越來越豐富了。短短的一刻,他的臉上變出了一年四季與風(fēng)雨雷電。
  
  他沒有再開口,仍然眼睛和我說話。
  
  “少爺就這樣回來了?”
  
  “就這樣回來了。”我本來想說,那些人他們像洪水把我席卷到遠(yuǎn)處,又從廣闊的原野上消失了。但我沒有這樣說。因?yàn)檎f不出來背后的意思,說不出真正想說的意思。洪水是個比喻,但一個比喻有什么意思呢?比喻僅僅只是比喻就不會有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真發(fā)生了奇跡嗎?”
  
  “你說話了?!?br/>  
  “你真是個傻子,少爺?!?br/>  
  “有些時候?!?br/>  
  “你叫奇跡水一樣沖走了?!?br/>  
  “他們是像一股洪水?!?br/>  
  “你感到了力量?”
  
  “很大的力量,控制不了?!?br/>  
  “因?yàn)闆]有方向。”
  
  “方向?”
  
  “你沒有指給他們方向?!?br/>  
  “我的腳不在地上,我的腦子暈了?!?br/>  
  “你在高處,他們要靠高處的人指出方向?!?br/>  
  我想我有點(diǎn)明白了:“我錯過什么了?”
  
  “你真不想當(dāng)土司?”
  
  “讓我想想,我想不想當(dāng)土司?!?br/>  
  “我是說麥其土司?!?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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