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也是瞎了眼,居然讓叛逆去處置叛逆。”
在東行的路上,馬援單獨聽第五倫詳細說了此行的使命后,只斜著臥蠶鳳目看他,意思十分明了。
第五倫只是哂然一笑,馬援在賀蘭山前聽他說了“大志”,已將第五倫視為反賊,可就這樣,他還是瞞著兩位兄長真相,仍把女兒嫁給了自己,現(xiàn)在第五氏和馬家綁在一起了,還能大義滅親不成?
第五倫故意問他道:“丈人行,你對這魏成大尹欲反新復漢之事如何看?”
馬援陷入了思索,半響后才沉吟道:“天下反復,盜名字者不可勝數(shù),你道他復的是真漢,還是假漢?依我看,李焉亦是此輩也。”
確實如此,打個復漢旗號就正義化身了?那西北的盧芳算啥。
再者,雖然都是反賊,但反賊也分派系,馬家在前漢武帝時就是大逆,否則他的兩位兄長也不會積極擁抱新朝。至于第五倫,更是從未做過漢家臣子,也就他大父第五霸沒事總念叨幾句強漢男兒在異域橫行的傲人戰(zhàn)績。
天下之治亂,不在一姓之興亡,而在萬民之憂樂。前朝強盛時的氣勢固然值得懷念,但其衰敗淪亡之際的黑暗亦不能無視,精神劉家人,做不得。
所以,他們顯然和復漢的這批人有異,同行是冤家啊!王莽這次還真是用對人了。
因為事態(tài)緊急,第五倫與馬、耿連一路上的城郭大邑都顧不上進,第五倫繪畫沿途地圖形勢的時間也沒。百多人以日行百里的速度馳騁,七月底便抵達了新村又一個大隊:后隊郡(河內(nèi))。
河內(nèi)(河南北部)再往北,魏地(河北南部)近在咫尺。
來到此處,與提前奉命抵達的五威司命府掾吏郭弘接頭后,第五倫才驚訝地得知……
這來回都快一個月了,魏成大尹李焉竟然還跟沒事人似的穩(wěn)坐鄴城!
冀州牧和牧監(jiān)副這兩個大吏,居然就在北邊干看著,啥事都沒干!
“你們在等什么,等我么?”
……
州牧的前身,乃是漢朝時的刺史,漢武帝以后,全國分十三州,設(shè)“州刺史”一人,主要職務(wù)是監(jiān)察二千石和各郡豪強不法之事。
不過那時刺史權(quán)力雖大,但秩祿尚小,才比六百石。
到了王莽當政后,為了適應(yīng)地方郡國漸漸與中央離心的新局面,遂按照古書上“七命賜國,八命作牧“這句話,正式改刺史為州牧,見禮如三公,工資翻了好幾倍。
到了近幾年,隨著郡國盜賊頻發(fā),王莽又賦予州牧兵權(quán),讓他們加大將軍號,統(tǒng)籌一州剿匪事宜。不過隨著州牧職權(quán)重心轉(zhuǎn)向剿盜,之前的監(jiān)察就松懈了。王莽決定再設(shè)“牧監(jiān)副”一職,作為州牧副手,職責秩祿一如過去的刺史。
耿純對此頗為不解:“既然有州牧掌兵可調(diào)遣各郡郡卒,又有牧監(jiān)副督查地方之權(quán),竟一事不做干等朝廷詔令,實在是不該啊。”
馬援也如此認為:“前朝時,州刺史便能夠在緊急情況下追捕謀逆者。昭帝年間,齊孝王孫劉澤欲圖謀反時,青州刺史雋不疑發(fā)現(xiàn)后,直接逮捕了叛逆,之后才上奏皇帝。宣帝時,冀州發(fā)生民變,冀州刺史張敞也立刻調(diào)兵謀誅渠帥。”
就算沒膽量直接發(fā)兵平亂,起碼也能學學昭宣時的揚州刺史魏相,強勢一點,將所在的各郡國二千石官員“多所貶退”啊。
第五倫道:“大概是害怕驚動了李焉,促成他速叛吧。”
其實,更可能是太過庸碌和缺乏決斷,畢竟新朝現(xiàn)在的官場之道,是多做多錯,少做少錯,不做不錯,一些大吏,寧可坐蠟也不愿主動。
好消息是,李焉不知道他的謀劃已經(jīng)泄露,也在等,沒有匆匆舉旗造反。魏成被打成一片白地,對第五倫這走馬上任的假尹可沒好處。
如今魏成局勢不明,李焉掌握一郡軍政大權(quán),肯定有其班底死忠,第五倫等人貿(mào)貿(mào)然進去,可能會直接送了人頭。
“不論如何,還是得和冀州牧、牧監(jiān)副取得聯(lián)系,郭掾吏,他二人如何何在?”
潁川人郭弘當年還奉五威司命之令,去宣明里緝捕過第五倫呢。但第五倫知道他只是小吏承上命行事,只將仇記在陳崇、孔仁處,沒為難郭弘。
郭弘只道:“聽聞二君如今尚在巨鹿。”
巨鹿,正是耿純的老家,第五倫點了他的名:“就勞煩伯山跑一趟,去將詔令副書交予二君,讓他們發(fā)冀州郡兵南下。”
“我就假裝是回鄉(xiāng)省親,路過魏成郡,李焉當不會懷疑。”耿純平素嘻嘻哈哈,但做起事來卻也認真,應(yīng)諾而去。
而第五倫自己,則另有去處,皇帝在制詔里,讓他持節(jié)前往東郡,風諭治亭郡(東郡)大尹王閎派兵前往魏成。雖然治亭屬于兗州,卻是距離魏地,尤其是王莽老家元城縣最近的地方,別的不說,先得把祖墳給護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