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展明一上午全無所獲,垂頭喪氣地回了宗學(xué)。
????午休的時候,引鶴焦躁不安地在他面前走來走去。高展明被他晃得眼暈,不耐煩道:“夠了沒,別晃了。”
????引鶴哭喪著臉道:“爺,要不您趕緊把份子錢都還回去吧,這酒宴咱們不辦了。還有四天的時間,就算辦也辦不好了,到時候再落一個怠慢二爺?shù)淖锩!?br/>
????高展明道:“成了成了,就你話最多。從頭到尾就知道給爺泄氣,你就不能說點好話?人二爺端午請我們泛龍舟游太湖,說好了宗學(xué)的子弟回請他一頓,我現(xiàn)在把銀子退回去,就剩四天的時間了,別人也辦不出一場酒席來,難道我就不怠慢他了?”
????引鶴急道:“可是……”
????高展明道:“廢話少說,有這功夫,你倒不如為我想想主意!我現(xiàn)在肯退銀子,就怕他們也不肯收了!”
????引鶴急得又在屋子里繞起圈來:“這下可怎么辦吶……怎么辦吶……”
????高展明沒好氣道:“夠了,給我收拾書本,時辰差不多了,爺要去上課了!”
????下午的課上一位姓王的教授命大家寫關(guān)于經(jīng)濟論的文章。論經(jīng)濟本是高展明所長,然他心煩意亂,提著筆一個字都寫不出。等到了時間,王教授將卷子收上去,高展明竟交了白卷。
????下課之后,眾學(xué)子紛紛出了學(xué)堂,高展明是最后一個走的。他剛起身準(zhǔn)備出去,王教授因忘記了東西而匆匆忙忙折返,兩人在門口打了個照面。高展明給王教授作了一揖:“弟子見過老師。”
????然而高展明心情不好,因而臉色也不大好看,作揖的動作亦顯得敷衍,那王教授看在眼中,冷笑一聲,與他擦肩而過。高展明正欲跨出去,卻聽身后王教授不輕不響的聲音道:“還是這副德行,不知悔改。”
????高展明突然猛地一個激靈:不知悔改?是啊,如果他現(xiàn)在就自暴自棄,豈不是重蹈了前頭那位的覆轍?那些人為難他、欺辱他,他們已經(jīng)把那位真正的高展明給逼死了,而他現(xiàn)在所做的,不就是想改變這樣的局面嗎?不管面對多少困難,他也決不能讓自己重蹈覆轍!
????高展明突然來了精神,轉(zhuǎn)身態(tài)度謙遜對王教授道:“老師,今日是我身體不適之故,才未完成老師布置的文章,絕無輕視師長之意,請您務(wù)必諒解。今日回去之后,我會補做文章,明日一并交給您。”
????王教授嚇了一跳,沒想到高展明竟然如此,忙道:“好,好,你身體不適就早點回去休息吧。”
????高展明認認真真地向王教授行了禮,這才離開了。
????這天晚上高展明沒有再去李綰那里讀書,他著急要想出對策來,因此一下學(xué)便向自己的住處走去。
????高展明回到香蘭苑,推開自己的房門,破天荒的,竟然看見高華崇坐在房里的椅子上,而且只有他一個人。打他來宗學(xué)這段時間里,高華崇和韓白月幾乎形影不離,不管他走到哪,只要看見高華崇,在后面一定能立刻看到韓白月,興許還跟了其他幾個殷勤諂媚的子弟,這高華崇落了單的情形,他還真是頭一回看見。
????高展明一看到高華崇,一肚子火氣就上來了。他和高華崇之間究竟有什么樣的深仇大恨,高華崇要下這么大的手筆坑害他?安國公和唐雪的事,高華崇受了傷,難道高展明便是無動于衷的?當(dāng)初他和高展明在一起,也是你情我愿的吧,總不可能是高展明拿刀架著他的脖子逼他的,后來出了那樣的事,高華崇是將自己撇的干干凈凈了,也就都罷了,何故到了這份上都不肯放高展明一個清凈?
????高展明走上前,愛笑不笑道:“堂哥在這里等我,不知有何見教?”
????高華崇面無表情地問他:“你早上去了哪里?”
????高展明好笑道:“堂哥何必明知故問?”
????高華崇道:“是為了初六的事?”
????高展明還是好聲好氣地說:“堂哥真是好大的手筆,一出手就買下了整個風(fēng)華樓,還在初六那日將全京城的女伎都包下了,不知是想討好哪位佳人?下次堂哥做事前要是能告知愚弟一聲就好了,愚弟原本想在初六的宴席上請一支女伎為兄弟們逗樂,可如今女伎都讓堂哥請走了,還真是讓愚弟有些難辦。”高展明假意不知高華崇是故意爭對他,說話的時候卻仔細觀察著高華崇的表情。
????高華崇一怔,皺了下眉頭,重復(fù)道:“風(fēng)華樓?”
????高展明見高華崇的模樣好像對此事并不太清楚,不禁有些吃驚。難道此事并非高華崇所為?看韓白月那得意洋洋的樣子,這件事絕對和他脫不開關(guān)系,可是光以韓白月的背景和手段,想釜底抽他的薪還沒那么容易,全京城有名的女伎和廚娘都被他包下,做這么大的事肯定該用了高華崇關(guān)系才是。很有可能,是韓白月打著高華崇的名頭做的。
????高展明忙道:“堂哥該不會剛買下,便忘了吧。風(fēng)華樓里的姑娘可是全京城最好的女伎,琴棋書畫射藝,樣樣都是極出眾的,她們能入了堂哥的眼,倒也不奇怪。”
????高華崇淡淡道:“大約是韓白月看上了,以我的名義買下的。”
????高展明心道:果然如此!可他心里還有些奇怪,高華崇今日來這里到底是做什么來了?態(tài)度至今還算溫和,難不成,是有心和他和好?這可奇怪了。
????高華崇低笑了兩聲,道:“韓白月他當(dāng)真是任意妄為了一些,我也沒想到,他竟然會在初六那日把全京城的女伎都包下。看來倒是我太縱容他了。不過當(dāng)初我既然可以為你做那么多事,如今為他做些,也沒什么。——所以說,你是遇到麻煩了?”
????高展明沒想到高華崇竟然會對他說這些,一時不知怎么回答。
????高華崇挑眉,道:“既然人是以我的名義買下的,區(qū)區(qū)幾個女伎,借你幾班人使使也不是什么大事。韓白月到底只是個外人,你我卻都是高家人,你說,是不是?”
????高展明蹙眉。難道此事還有商量的余地?可高華崇的態(tài)度總令他有些不安,仿佛還有什么后招未出似的。他順著高華崇的話道:“堂哥說的是,愚弟和玉桂兄之間確實有些私人恩怨,不過初六的宴席,一來是為了拉近全宗學(xué)子弟之間的感情,而來也是為了答謝堂哥以及諸位兄弟們一直以來對我的照顧,我還是想盡心將此事辦好。”
????然而令高展明意外的是,高華崇臉上掛著溫柔的笑意,嘴里吐出的話卻再惡毒不過:“想要我?guī)湍悖凸蛳虑笪摇!?br/>
????高展明萬沒想到他竟會這樣說,愣了一愣。
????高華崇卻不依不饒地繼續(xù)道:“端午那天,我們泛舟游太湖,全京城的百姓都會來圍觀。到時候,你跪在我腳邊,說過去的事都是你的錯,求我原諒你。只要你做到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給你!”
????便是高展明再好的脾氣,聽了這話,也不由怒了。他和高華崇只有長幼之分,卻無出身高下之差。他們都是高家嫡系,無非是高華崇的父親更得勢些,而他的父親去世的太早了些。是,現(xiàn)在高華崇是安國公的嫡子,而他是個無權(quán)無勢無品階無爵位的“獨孤貧”,可他日后也是要出仕的,高華崇竟然讓他在全京城百姓面前給他下跪?只要自己那么做了,立刻就成為全天下人的笑柄。有此污點,他從此以后再想要憑借著自己的努力在朝中翻身也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