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三逝世后的第三天。
殷澈和鄭寤生在河灘上烤魚,幾根樹枝搭了個簡易的架子,鉆木取火,魚是河里現(xiàn)撈上來的肥大鯉魚。
用隨身攜帶的匕首刮了魚鱗,剔除內(nèi)臟,穿在樹枝上烤熟,便是一頓美味的午餐。雖然沒有鹽沒有調(diào)料,但是能吃飽肚子已是不錯,兩人不敢奢求太多。
低頭啃完魚,殷澈走到河邊洗手,看了看河中倒影,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河中的她衣衫襤褸,頭發(fā)披散,挽成的髻歪倒在一邊,怎么看怎么形容狼狽。
鄭寤生比她也好不到哪里去,下巴上冒出了一圈青黑色的胡茬,活像個浪跡天涯的流浪漢,半點國君的威嚴和風范都不復(fù)存在。
鄭寤生由著她笑,等她肚子都笑痛了,才慢悠悠道:“孤這是上得廳堂下得了廚房,當?shù)昧藝?,做得了乞丐?!?br/> “是是是,您說得都對,”殷澈笑說,“您就是那國君中的乞丐,乞丐中的國君,哈哈?!?br/> 借給旁人一百個膽子,旁人也不敢這么說的,殷澈就是敢。
鄭寤生裝模作樣沉思片刻,摸了摸下巴:“你說的是?!?br/> 殷澈笑得更大聲了。
遠處有人隔著河灘喊話:“兩位朋友,可有剩下的烤魚,賣與我們一些吃吃?大家都是趕路人,行個方便?”
殷澈剛想回一句“魚在河里,自己下去撈”,卻覺得這聲音頗為耳熟,回頭望去。
幾匹拉板車的馬在河灘邊上踢踏著蹄子,板車上不知堆放著什么東西,用氈布蓋得嚴嚴實實,一個五左右的男子身邊圍著四五個人,一眼望去都是年輕后生,此時眼巴巴望著他們二人。看樣子,應(yīng)該是一個小商隊。
“吳頭!”殷澈眼睛晶亮起來。
她使勁揮了揮手,忽然意識到不妙,當初和吳頭相識,自己是易了容的,吳頭怎么可能認得出現(xiàn)在的她呢?
幸好沒叫出口,她趕緊改變言辭:“有的,幾位朋友想吃魚嗎?我們這里剛好有剩下的活魚!”中午他們摸魚的時候多撈了幾條,預(yù)備以后再吃。
鄭寤生疑惑:“澈兒認識他?”
“寤生,他叫吳頭,是個行商的領(lǐng)路人,當初我就是和他一起進入鄭國的,吳頭這人人品信得過,說不定我們可以搭他們的馬車去廩延呢!”
一個年輕人走過來,殷澈提起草繩上掛著的一串肥魚,交給他。
年輕人眉開眼笑:“多謝兩位朋友,不知這些夠不夠?”他拿出一荷包刀幣放到殷澈手中,荷包沉甸甸的,價值不少,看得出,給得真心實意。
殷澈沒有收,只道:“有件事情想請你們幫忙,不知是否方便與領(lǐng)頭人說說?”
“那請過去與我們吳頭談?wù)??!?br/> 殷澈和鄭寤生跟著年輕人來到商隊里,一群年輕人取了魚,各自忙活起來,吳頭還是那副古板模樣,似乎風霜在臉上多刻上了幾條皺紋。
吳頭向兩人道謝,雙方客氣一番,殷澈問道:“不知閣下要去何處?”
“郫縣?!?br/> 郫縣離廩延不遠,正是公子原繁的封地。
“我們兄弟二人也要去郫縣,不知商隊可否方便,帶我們一程?”此時殷澈倒有些慶幸吳頭認不出自己來,不然她就不好和鄭寤生冒充兄弟了。
吳頭眼底閃過一絲疑慮,低頭思考著什么。
殷澈明白,出門在外半路遇到搭車之人總歸是要小心一些才是,不少謀財害命之人就喜歡以搭載為借口博取對方的信任,半夜里干些見不得人的下三濫勾當。但是她是個不會騙人的性子,此時只能沉默著,等待吳頭的決定。
鄭寤生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開口說話,他盡量說得合情合理一些:“我們兄弟二人自幼離家,在外面跟著遠親做生意,三年五載才回家一趟,這次一樁買賣虧了本,我們兄弟二人打算回家種地,干個三年五載,存些錢財后東山再起,路途遙遠,若是能搭一搭順風車,真是再好不過?!?br/> 殷澈低著頭,任憑鄭寤生漫天瞎扯。
吳頭眼光一轉(zhuǎn),落在殷澈的腰間,布巾裹著的長條狀物體上放露出一片青綠之色,他打量了一下兩人的身形,片刻后道:“出門在外不容易,年輕時候多經(jīng)歷些風浪是好的,做生意虧了本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人好好的,性命還在就行,總還有機會?!?br/> 轉(zhuǎn)頭叮囑幾個小年輕:“騰一輛板車出來,帶這兩位朋友走上一段?!?br/> “好嘞?!?br/> 殷澈心里一樂,笑容浮上臉頰。
鄭寤生也高興,沒想到這趟順風車搭得這么方便。
忽然吳頭問道:“這位小兄弟看著有些面熟啊?不知姓甚名誰?我們之前可有見過?”
殷澈沒想到吳頭會突然這么問,一時間沒了主意,干巴巴笑道:“在下……在下木四,我看閣下也頗為面熟,或許這就是緣分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