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澈尷尬地用另一只手摸了摸鼻尖,不知從何開始,她習慣順從另一個人的喜好,事事以他為先,先想到他的喜樂,然后才是自己。有了什么不如意之處,都是先暗暗責怪自己。
好像也不全是這樣。殷澈認真地想了想:“我做錯的事情,自然該為擔著,怎么會是個錯誤就往自己身上攔?!?br/> “哈哈,殷大人說得是。”祭仲笑了兩聲,提腳往前走去,步子不快,殷澈不用加速便能跟上。
“祭仲大人只想和我說這個?”殷澈自然知道祭仲不會無緣無故找她相送,必然是有什么話要說。可是對方瞎扯了半天,也沒見說出什么重要的事情來,總不至于是閑來無事,就想找她聊聊天。
“和殷大人聊聊天不行?”祭仲手一攤,十分坦蕩。
當然行,只是出乎她的意料。
“看今天大人在宴會上的神情有些憂郁呀,不妨對在下說說,也許在下能為大人排憂解難?”
事情嗎?好像也沒什么事情,就是聽到眾臣跟鄭寤生提封妃之事,有些不快。
不過寤生作為一國之君,封幾個貴族家的小姐為妃,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她有什么可不快的?她不過是仗著寤生好友的身份,來新鄭小住一段時間,寤生待她好,特意撥了一座宮殿給她住,后來,木三出事,她答應寤生做他的侍衛(wèi)長,想必,以后找到更合適的人,便會把她換下來吧。
“王上不是尋常男子,說好聽點,叫志存高遠,心懷天下,說直白點,叫野心勃勃。”
“這樣一個人,他的眼睛里,所能看到的、留意的,只有堪與他比肩而立之人,包括他的君夫人。如果只是一個空有美貌、只會柴米油鹽,或者只知在宮內(nèi)明爭暗斗爭寵奪愛的尋常女子,是入不了他的眼的,澈兒,你明白嗎?”
殷澈有點茫然,祭仲為什么和她說這些?
祭仲知道殷澈本來就不是一個尋常女子,她有著自幼與鄭寤生結下的深厚情誼,有著兩次對他以身相救的恩德,她善良仁厚,武藝超群,美貌與智慧并重??墒菍こE佑械臇|西,她也沒有,比如,一份優(yōu)雅體面的深閨教養(yǎng),一個可以給她提供支援的強大家族。
“小時候一起長大的情誼固然難能可貴,但是隨著歲月的流逝,沒有什么東西可以長久存在,除非你能和他站在同一高度,除非他的眼中有你?!?br/> “你的意思是,我要變成他期待的模樣嗎?”殷澈愣愣地問,“變成可以和他并肩的強者,變成有強大后援的貴族小姐?……”
“不是?!奔乐俅驍嗨脑?,“只是給澈兒分析分析,好教澈兒看清楚,鄭寤生是一個怎樣的人,而澈兒自己,又是怎樣的一個人。”
“自從來到鄭寤生身邊,澈兒還記得自己想要當一個游俠的心愿嗎?”
殷澈心中隱隱做痛,她當然記得的,只是她都沒有去做。她的心里裝了別的事情,她整日都在為別的事別的人操心,哪里還顧得上自己年少時許下的天真諾言?
“喜歡一個人,遠比恨一個人要難得多。恨一個人,可以恨得徹徹底底,痛快淋漓,實在恨不過的時候,大不了殺之而后快,可是喜歡一個人,恨不得掏心掏肺,對方也未必會有知覺?!奔乐僬f話的聲音很輕柔,速度很慢,似乎是怕刺激到她,同時也讓殷澈明確地感受到,他是站在她這邊的。
“喜歡一個人是一件很累的事情,澈兒要選擇喜歡他嗎?或者還是選擇做回自己,去實現(xiàn)以前的夢想?”
殷澈喜歡寤生嗎?
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只是對他很好而已,看到他的時候會很開心,甚至經(jīng)常忘記他的國君身份,會因為他的開心而開心,因為他的憂傷而難過,會想要得到他的關注和贊美。似乎是很自然很普通的一件事情。
落在祭仲的眼里,這就是喜歡。
殷澈的神情有些落寞。
前面再走幾步便到宮門口,祭仲的話也接近尾聲,他停下腳步:“到了,多謝殷大人一路相送。祭仲今日所言,希望大人回去好好想清楚,再做決定?!?br/> “大人喜歡過一個人嗎?”殷澈忽然問。
祭仲愣了一瞬,視線略微偏過女子迷茫而清透的目光,她不是好奇他有沒有喜歡過人,喜歡的那人是誰,只是想在無助的時候找一個同類,這樣可以帶來安慰,至少心理上會覺得有安全感。
短暫思考了幾秒鐘,祭仲點了頭:“喜歡過,現(xiàn)在也很喜歡?!?br/> “大人覺得快樂還是不快樂?”
“至少看到她快樂的時候,我是快樂的,因此希望她多快樂一些?!彼裕視匾飧f很多話,開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