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有客人登門,麗娘母女很是欣喜,雖然只是一些普通家常小菜,卻準備得十分用心。
鄭寤生和殷澈在麗娘家中用過午膳之后,便告辭離開。
麗娘母女在門口熱情相送。
殷澈笑嘻嘻揮手做別。她沒有穿長款裙裾,而是束腰的緋色短裙,群長剛到膝蓋處,露出筆直修長的雙腿來。
幾片雪花落在她彎且長的睫毛上,笑容仿佛陽春三月開滿枝頭的桃夭,明艷鮮活。鄭寤生含笑看著她,目光柔情似一湖春水。
兩人步行回宮。
雖然是大年初一,百官都放假了,鄭寤生卻腳步一轉(zhuǎn),去了隸章臺。
殷澈吐吐舌頭,看這架勢,八成是準備看折子看半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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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華殿內(nèi),太后慢條斯理用銀箸扒拉著銅盆里的炭火,莫濡站一旁匯報申國探子傳回的情報。
她微微前傾著身子,語音低低的,站在外間的宮女們聽不著,卻足夠主仆二人聽清:“……那殷澈是一個刺客收養(yǎng)的孤女,自小養(yǎng)大的,只是這刺客的身份有些特殊,他叫孟州。”
“孟州?”姜晏如墨一筆勾勒的細眉微蹙,這名字她聽過,只是一時想不起來了。
“他還有另一個名字,叫姜子州?!?br/> 仿佛一道驚雷劈入腦海,姜晏的身體悚然一震,銀箸將燒紅的木炭扒偏了:“公子子州?”
“不錯,正是申宮里那樁秘聞傳說中的公子子州?!?br/> 這一任的申國國君是姜晏的哥哥,這位公子州,按照輩分,姜晏得稱他一聲王叔。
不過他的出身不太好,乃是庶出,母親是個卑微的浣衣女。王公貴族家庭,除了嫡子,庶出的孩子總是難以得到家主的重視,然而這位公子子州頂著個公子的身份,竟然一沒出將入相,二沒長成一個紈绔子弟,而是成了一個刺客,倒也是樁奇事。
申國秘聞便跟公子子州有關,他長到二十多歲吧,某一日,忽然對當時的申國君說,想離開申王室。
他自請除籍的時候,姜晏還是個抱在懷里的小女娃娃,對這位叔叔沒什么印象。
這件事情在當時的申王室中鬧出不小的動靜,但是說來說去,都不是什么值得大肆宣揚的事情,當時的國君一力將此事按壓下來,不許再提。只當此人沒出生過,族譜上再也沒有他的名字。
至于他為什么放著好好的公子不做,去當身份低微的平民百姓,私下里有好些流言,什么為了紅顏知己沖冠一怒啦,什么王室內(nèi)斗手足相殘啦,真正的原因大抵只有子州自己能說得清楚。
脫離了王室身份,公子子州改了母姓,姓孟,更名為孟州。
“……公子子州離開王室三載后,宋國舉兵伐申,當時的申國羸弱,國庫空虛,兵力不及宋國的十之一二,國君卻在親征途中薨了,于是伐申之事不了了之。”
“宋國新君即位,大力徹查之下,才知道,前代宋君死于一個名叫孟州的刺客之手?!蹦Φ?。
姜晏撥了撥炭火,有些心不在焉,顯然沒什么興趣:“都是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翻出來做什么,難道堂堂申國公子當刺客刺殺了敵國國君,是件很光彩的事情?”
莫濡心里明白,公主身份尊貴,后來又成了君夫人,一路遙升為太后,向來對身份低賤之人沒什么好感,何況自家家族里的人甘愿自降身份,去做刺殺這等卑賤的事情,于她而言,其實是一種恥辱和難堪。
不過,申國之危確實就這樣解了,而孟州這兩個名字,也一戰(zhàn)成名,天下皆知。
后來的事情,便是刺客孟州的故事。
無非是殺的人越來越多,名氣越來越大。有道是刺客殺手遍地走,王侯將相如水流,公子子州,奧不,孟州在一片腥風血雨的廝殺之中,漸漸榮登刺客榜首前三甲,成了天下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刺客。
莫濡適時打住,唯恐再說下去惹惱了公主。
她話音一轉(zhuǎn),提起今日的主題:“殷澈,是孟州在申國收養(yǎng)的女徒。”
“根據(jù)探子的消息,十之八九,殷姑娘就是殷家的后人?!?br/> 聽了莫濡如此說,姜晏手指止不住顫動,明顯激動不已,卻壓著自己的情緒,問:“證據(jù)呢?”
“當年殷……殷將軍戰(zhàn)死,殷家全族被滅,探子找到殷家還殘存在世的舊仆,打聽到,殷將軍有一個女兒在混亂之中被送走,至于送到了何處,就不得而知了。不過按照年齡來算,殷姑娘確實相符……極有可能是被公子子州救下……”
“若要人證,怕是只有公子子州能證明?!?br/> “他竟然,還有一個女兒活著?!苯萄┐砂惆變舻哪樕下冻鲆荒ɑ腥舾羰赖目嘈Γ亢黾t了眼眶,不知是恨是嘆。